那晚以后,镖局里的人对于这件事有了很多个不同的描述版本。有人说,冯仕宏功夫过人,深藏不露,用同一招功夫,就轻而易举的击败了三个兄弟,包括在镖局中很有威望的关总镖头;也有人说,冯仕宏小肚鸡肠,因为一些小事对关安年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故意把人打成重伤,以威慑对方;还有人说,冯仕宏把一种功夫练习的出神入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轻则有人卧床不起,重则一命呜呼。
无论是哪种形容,都让听的人从那天以后对冯仕宏有些忌惮。熊总镖头还宣布了他在镖局中的地位,从今往后,恐怕他会更加的招摇了。
虽然冯仕宏被人描述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在不知的眼里,有时候,他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最让不知觉得这位老人与众不同的是,他比年轻人还要能吃。
白天的时候,冯仕宏主要在演武场观看众人习武,偶尔给他们一些指导。家璨有时候会叫他去后厅商议各路镖师在镖路上遇到的问题,会跟他商量对应的解决办法。更多的时候,他都躲在自己房间里,哼小曲,睡大觉。可每次齐振元叫人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从房间里冲出来,满满的盛上菜,再吃两个大馒头。比很多年轻人还多吃了一个。
所以不知觉得,这个老年人行为古怪,又有有趣的地方。
即便如此,他还是刻意的与冯仕宏保持着距离。因为周围的人都说,跟他走得太近,会被他伤害的。
这天不知和晓风等人正在演武场练习功夫,没留意冯仕宏已经悄悄的在他们身后观察了很久。等他们转过身来,想躲也多不及了,只好礼貌的向他问好。
“恩,你们俩小伙子还不错。其他人见了我就知道躲,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仕宏点点头。
“说不定是心虚,害怕在您面前露出什么短处来吧。”晓风笑道。
“谁都有短处,这没什么。关键是看见我了总不能不打招呼就走吧?太不礼貌了。我这么一个老人家,行动又不方便,总不能让我追上去跟你们打招呼吧?那就太不像话了。”
“您说的对。何况我们几个已经和您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于情于理,都更应该敬重您才是。”
“这就对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互相也了解些,其实我这人挺平易近人的,也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只是不大喜欢没礼貌的年轻人。凡是平常见了我不说话的,或者扭脸就走的,要是个没职位的或者没接触过的人也就罢了,可要是认识的,或者是有一定职位的,我偏要跟他过去理论一番。我就跟你们俩说句实话吧,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跟关安年过不去吗?”
晓风和不知摇摇头。
“就是因为关安年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里看到我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冷淡的走过去了!就算是没见过的陌生人到了院子里,总该问问这是谁吧?作为一家镖局的副总镖头,竟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你们说说,不教训他,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晓风不停的点头说是。不知堆着笑,却觉得心头一震。他本来就是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往后看见冯仕宏更应该少说话了。万一说错了什么,真是猜不到他这样阴险的人会使出怎样拙劣的手段来。
由于主动跟冯仕宏说话的人特别少,好不容易逮着两个“愿意”听他说话的年轻人,他真是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没了。他唾沫星子满天飞,带着腥臭的口水味,把不知和晓风二人熏得东倒西歪,却不敢说什么。他们也不敢轻易说有事先走,唯恐冯仕宏突然把斗争的矛头指向自己。
正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合理脱身的时候,熊家璨从后厅笔直的朝晓风走来。
“晓风,我正要找你呢。明天我义兄欧阳俊彦探完亲要回来了,他会从东城门的方向进来。这一路劳顿,我想让他少走几步,多休息会。中午的时候你驾着我的马车去接他回来,他看到马车自会跟你打招呼的。”
晓风听到欧阳俊彦这个名字,突然又惊又喜。他跟在家璨后面,连着问了好些问题。
家璨搂着晓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晓风啊,我之前说过,我要找最好的镖师来当你的师傅。关于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很多次,我能看得上的、能让我放心把你托付过去的人只有我的俊彦大哥一人而已。”
晓风感激的连连说:“多谢总镖头抬爱。”
“但是呢,大哥的镖局倒闭后,他整个人消沉了很多。他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到镖局来做事,也只是买菜做饭,镖务上的事从不过问。他能不能收你为徒,收你为徒后会教给你多少知识,都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好好努力,别让我失望。”
“会的,晓风定当竭尽全力让欧阳前辈喜欢我。”晓风坚定的回复道。
一旁备受冷落的冯仕宏叹了口气。他没精打采的望着不知说:“我们才聊了这么一小会,晓风就被熊总镖头叫走了,还没说尽兴呢。你也不怎么说话……唉,算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他转身离开了。
不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迎面遇到了转身往回走的晓风。
“欧阳俊彦要来了!不知,真的是欧阳俊彦!”晓风眼里闪烁着激动的神色。
“他是谁,你怎么那么激动呢?”不知有些不知所措。
“哦对,你可能不知道他。欧阳俊彦是熊总镖头的义兄,很多年前,他在天津有一家自己的镖局,叫做大成镖局。虽然是一家个人的小镖局,却因为他太有诚信,太讲义气,远近闻名。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熊总镖头还是他门下的一名镖师而已。”
“那么厉害?”不知有些惊讶。
“对啊,即使大成镖局倒闭了很多年以后,当我在沧州效力于另外一家镖局的时候,还能常常听到镖局的老前辈提起他的名字。一个和熊总镖头年纪相仿的人,在那么多年以前就有那么巨大的影响力,实在是太膜拜了。我真想马上见到他。”
“他的镖局倒闭了么?”
“你来,我要跟你好好讲讲他。”晓风推着一知半解的不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