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略通功夫。定居济南的这些年里,来看病的多是江湖中人,长年累月积累而来的经验,使得他能根据受伤者的外貌、症状及受伤的位置,推测出伤人的人,用的是什么样的功法。
“你们三个是被同一种功夫所伤,都是借助强劲的爆发力击打对方柔软的脏器,从而让你们迅速倒地。关总镖头受伤的位置在左右胳膊的背面,想必是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前方、格挡的时候受的伤吧。也因为如此,腹部受的伤才轻些。”
“什么,安年腹部也受伤了?”家璨吃惊的问。
“不错,那一掌尤其狠,您看关总镖头的胳膊都变紫了。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内力浑厚,若是打在另外两个兄弟的身上,恐怕要丢掉半条命了。”
“太放肆了!”家璨吼道。
“我也奇怪呢,我可从来没见过关总镖头受伤,这是第一次。今晚到底来了几个恶人,功夫竟然远在他之上?”
冯仕宏自知不妙,低下头来想从人群里穿过去。众人这会都把注意力放在刘大夫的分析上,没注意到他马上就要溜出去了。仕鸿窃喜,还有五步便能从后门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被人伸出的胳膊挡住了。
“冯教头这是要往哪里去?不等熊总镖头一起走吗?”文衍拦住他的去路,脸上挂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哎呀,我可不是要走,只不过有些内急,着急去茅房而已。”
“茅房得往里走。到前面转个弯就看见了。”
“还是一会吧,我还能再憋会。”
“没想到您年纪那么大,肾功能倒是挺好的。都急得团团转了,还能再憋会。”
仕鸿不语。他实在没心思跟文衍斗嘴,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有些话只要不当着他的面说破就没事。
“刘大夫,天色不早了,要不然还是让刚才请您来的那位兄弟再送你回府吧?如果方便的话顺便让他过去给我们抓几副药来,这么晚了,也不能一直留您在这了。”安年有些费力的说。
刘大夫听的出来安年的意思。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跟镖局的其他人说。他也是个识趣的人,忙提起药箱,对家璨等人拱手示意:“那刘某就先告辞了,刚才那位小兄弟就随我一起到府上取药吧。”
安年说完话,冯仕宏焦急的思考对策。恐怕等刘大夫一走,家璨就要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了。他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像狐狸一样狡猾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刚才那位小兄弟说的很对,真的有小偷进来了,这么多兄弟肯定是一起上的,不可能出现一对一单挑的情况。所以啊,我对关总镖头训练有素的这些兄弟很是满意,除了要在墙头低矮的地方以及门口多增派人手以外,我就没别的意见啦,哈哈哈。”刘大夫刚从大门走出去,还没等到家璨质问他,冯仕宏就抢先说了这番话。
家璨转过身来,一脸的怒气,十分怀疑的望着他。
“哎呦,也是我不对,太久没出过手了,竟然忘记之前跟我交手的那些人,功夫是远在你们之上的。一时兴起用了两分力气,这才误伤了几位兄弟,冯某我给各位赔礼了,真是让兄弟们受累了。”仕鸿低下头,用肥大的袖口紧紧的遮住自己的脸,脸颊又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牙关紧闭,有些不耐烦的等待着其他人的反应。
“熊总镖头,我得让兄弟们赶紧去休息了。”安年并不打算搭理仕鸿,转身对家璨说了这句。
仕鸿在心底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周围的人紧紧的把出口围住了,恐怕仕鸿会趁机溜走。家璨望了望众人的表情,伸手拦住安年,有些怀疑的问道:“冯教头说他只用了两分力气,此话当真?”
“我还好,没大碍。我的兄弟们需要好好休息。”安年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没有正面回答家璨的问题,也没有客观描述他们的感受,看来是有意以德报怨,不跟仕鸿继续纠缠下去。
“那好吧。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冯教头来咱们镖局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我规范镖师、镖徒的行为举止,各位兄弟一定要敬重这位老前辈;旧制度的更改、新制度的使用前,一定要经过我准许,经过我和两位副总镖头商议后才能实施。安年从今天起回镖局休息,往后要和我一起商量新旧制度的更替。还有,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以各种名义随意更改制度。否则一律严惩。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安年点点头,也对他的安排比较满意。虽然冯仕宏对禚府的保镖制度有些意见,家璨这么说以后他也不能再随便评论了。
冯仕宏听完后也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下手重了些,他虽然可以狡辩,可以推卸责任,可是要没有家璨这一番话,恐怕他想安然离开这里,也很困难。
“这次就先原谅你了,下次再敢对我不敬,还是会狠狠地整你。”仕鸿看着安年,在心底暗暗的说道。
仕鸿要和家璨先走。家璨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你可以先在这边上厕所,我等你。”
仕鸿一脸的尴尬。“也不差这一会了,再憋会,回镖局再说。”
家璨吃惊的说道:“冯教头有时间了可得教教我们保养身体的方法啊……你真是太厉害了。”
文衍靠近安年,悄悄的说道:“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熊总镖头已经把规矩讲清楚了,就这样吧。”
“你会这么想,他可不一定。或许他会以为老熊不敢把他怎么样呢。刚才我在后面看到他往前翻的动作,用的力道绝对不止两分。被你接住的那掌力道更大。连刘大夫看到你的样子都吃惊了呢。你来的这些日子里,想必他是头一回给你诊治吧。”
“不错,是头一回。我还没说怎么样呢,他就把手搭在我的脉搏上了,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想必那个小兄弟来的时候已经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了。刘大夫之所以要给你诊脉,就是料想到你这老好人肯定会放冯仕宏一马,他看不过去才会故意在老熊面前出此一计。”
安年笑而不语。
“虽然没严惩老冯,也算是立下规矩了。你呀,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这满院的兄弟们考虑一下。也罢,老熊也算是安抚你们的心情了。我是很好奇,刚才被你接的那一掌,他到底用了几分力气?”
“你应该看见了,刚才那位兄弟说要一起跟他对打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害怕的。连续三次用同样的招数击倒对方,要么是他深藏不漏,不愿意使出其他的功夫,要么便是只会这一招……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在近身战的时候很受用。熊总镖头请他来自然是有道理的。他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应该不只是会这几招吧?”
“那可不好说。”文衍眯起眼睛细细回想。“我倒是觉得,老熊请他来的道理,说不定是因为这老头见识多。至于功夫嘛,我可真不想恭维他。作为统领整个镖局的总教头,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负自己人,简直猪狗不如……我是觉得,他从头至尾只用这一招,要么是只会这一个损招,要么就是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其他功夫。说不定他背后有更大的秘密。”
“快拉倒吧,快坐上马车回去睡觉了。”安年看着文衍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你辛苦,开个玩笑嘛。”文衍禁不住一笑,和他一起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