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果不其然,这几日皇帝并未有什么动作,还听闻他时常去看望皇后的情况,茹儿从外面端了碗热汤,她这丫头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却因中间少了这么几年与人接触,竟还是小丫头时候的模样和性情。
茹儿:夫人,您别着急,兴许是皇上太忙了。
王默摇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些。
茹儿:那夫人是在想宣儿姑娘的事情么?
王默也摇摇头:也不是。
茹儿不解:宣儿姑娘说,说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可这都七天过去了,你们不是相识么,为何不见一下?
王默叹了口气:我与她,太复杂了,茹儿你自己出去走走吧,我想静一静。
王默一路乱走,不知不觉又到了惜花庭,她踏上高台看向远方,此刻她忆起师傅门前也有一颗大树,师傅特别喜欢在树上看着尘世,她说那里是世界上最远的地方,过去她听不懂这番话,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在王默的心中依然存着一份恨意,那种恨意随着岁月不减反增,愈演愈浓,只是火候还差了点,王默迎风伫立,她穿着阿宣送来的衣裳,那衣裳虽不华贵,却十分飘逸,领口以丝质缝制,在阳光下泛着特有的玫瑰金色,衬的人皮肤越发白皙好看,风儿一吹更添动人姿色。
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个人,靖宇为她批上披风:我过去觉得自己挺会看人,现在觉得我真是看不透你。
王默转身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靖宇扶她起身:这里没有人,你大可不必这样。
王默望着他:看来殿下并不快乐。
靖宇浅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快乐。
王默:你是朕,不是我。你不以天子自居,说明你心里抗拒这一切。
靖宇倚着栏杆望向远方:我觉得这一切就像个大笑话,我怎么就成了皇帝了,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如今,我的父母见了我要下跪,我的妹妹为了我要镇守边关,真是奇怪。
王默走到他身旁:那对于殿下来说,什么才是快乐呢。
靖宇一笑:走吧。
靖宇拉着王默的手一路出了宫,二人各骑一白马向城外奔驰许久到了一地方,王默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颤,这是……陆儿庄。
二人身后跟着一票骑兵,靖宇示意他们后退,靖宇带着王默走进陆儿庄,他指着陆儿庄里面:这里就是我的快乐,在我八岁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要这里迎娶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小脸圆圆的,被人抱在怀中,像极了娃娃,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我母亲带我来了这里,她问我在这陆儿庄里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指着那个姑娘说,那便是我最想要的。
王默鼓起勇气看着陆儿庄那块招牌,王默的心都在滴血,她一生的美梦源于此,这一生的噩梦也源于此。
靖宇牵着王默的手走进陆儿庄,此处仍然是一片废墟,靖宇与王默坐了下来,靖宇指着不远处:你知道么,这儿原本特别漂亮,我觉得比皇宫还要好看,那里是正厅,王琳爷爷就坐在那,他手里抱着默儿,我来这的时候才六岁。
王默呆了下:你方才说……王琳爷爷?
靖宇:嗯,是啊,怎么了?
王默:他……是西陵的罪臣,是西陵建国以来最大的罪臣,殿下不该这么称呼他的。
靖宇笑笑:是,他是罪臣,可也是我爱的人的爷爷,这里没有人再会来了,我常来这等她,等了好久,都看不到她,我不敢寻她,怕给她带来浩劫,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王默倒吸一口凉气,她必须控制住情绪:殿下……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靖宇:你很聪明,也很安静,我不太懂女人,只是觉得你应该可信。
王默:殿下很可能会失望的。
两人又坐了许久,王默起身:天快黑了,殿下赶紧回去吧,要不该让人发现了。
靖宇站起身来,他牵着王默的手带着王默走出这片荆棘,王默的心经过了这一遭却又大感不同了,如今看来靖宇的心里不曾忘却自己,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和青鸾在一起,王默开始从心底鄙视自己,靖宇的心这般纯洁,而她却一直用世界最坏最坏的想法来看待他,她根本不爱靖宇,也不信靖宇。原来在她心里也同世上其他女子一般,得不到就会恨。
回到宫中后,她前脚才进院里,只见茹儿忙前忙后搬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茹儿笑得可开心: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殿下赐娘娘华春苑,封号为默,今日起奴婢就要称娘娘为默妃了。
王默嘟囔了句:妃?
茹儿点点了头:娘娘好大的福气,这宫里有才子、夫人、嫔妃、妃子、贵妃、然后才是皇后娘娘,娘娘如今直接从夫人升到妃子,各宫的礼品已经在华春苑堆着了,茹儿这是来接娘娘过去的。
王默到了华春苑便又是一番新天地了,这华春苑就在过去王默做书侍女的时候住的院子后面,自然就近惜花庭。
这华春苑里里外外都是宫女,有大宫女和姑姑,而茹儿自然成为了王默的贴身侍女,而房外整整齐齐的挂着玉牒,这是她需要东西的时候写在上面传递信息用的。
王默叫茹儿给大家伙发了点赏钱便叫她们都去外面候着:茹儿,我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从此以后我的房间只有你能进,你叫她们在院子里候着就行。
茹儿点点头:娘娘放心,您交待的事情茹儿一定办妥。
王默将自己关在房内,这华春苑是雅房,布置也是简单,在靖宇心中怕是将自己当成了红颜知己,这并不是爱情。
宫中有人从夫人成为妃子,这事自然逃不过青鸾的眼睛,青鸾气急了,她此时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她的侍女灵儿吓得要死:娘娘,您别生气,那妖女本就不简单,要对付这样的人,娘娘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青鸾冷笑: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
九月初九,新秀女进宫,行走宫女们将他们带到惜花庭内,能进惜花庭里的秀女便是验明正身的秀女,此刻公公们将宫女的牌子一个个交到皇后与王默的手中,王默根本就不看,但她却发现这些牌子似乎有种不同的味道,她暗自闻了闻,她忽的笑了,定是伯宣有安排,其中几个牌子有股桃花的味道,王默便选定几个牌子放到太监陈新手中,陈新是宫里的老人了,他将皇后与王默的牌子一一递给皇后,皇后将王默选的牌子全部否了,这选的差不多了,便听陈新宣公子说道:各位小主,本次入宫的秀女共有三人,还请叫到名字的侍女留下,其余人等领个赏钱回去吧。
这三人分别是礼部侍郎的千金陈媛,左将军的千金左雪儿以及王默的老熟人户部侍郎的女儿陈月明,陈月明本该同吴琴一同甄选妃子的,可是她偏偏生了场大病,便也就耽误了。
西陵选妃特别简单,每次只有一人能入选,其余一人成为皇帝是书侍女,还有一人由宗家安排婚事打发了,这西陵皇朝对于女色还是十分避讳的。
事情结束了王默起身回去,路上偶遇送布料的侍女,王默对茹儿使了眼色,茹儿便在官道上拦截:哟,这是给谁送衣服呢?
领头的宫女回答道:茹儿姐姐,这是各宫新添的衣裳,还未制衣。
茹儿翻了翻布料:是么,那不如先给我们娘娘瞧瞧。
那宫女有些为难的样子,茹儿又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么,还是需要咱们娘娘亲自去请教殿下,难不成咱们娘娘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主么!
这些宫女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茹儿指着伯宣:就你了,你跟着我去让娘娘看看布料,你们在一旁等着吧。
伯宣跟着茹儿到了王默跟前,王默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布料:你肯定猜到了青鸾绝不会挑我选的人,那木牌上的味道是你弄的。
伯宣低头:娘娘聪明,我就是算准了她不会选你看中的,左将军家的女儿年纪小好控制,礼部侍郎的女儿文绉绉的,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主子,户部本身就没有实权,家中又有点闲钱,这人好打发,还能顺便让她父亲自愿掏点银子疏通关系,其余那些哪个不是如狼似虎的主子,皇后娘娘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她也怕呀。而这三人却能在日后成为娘娘的过墙梯。
王默:你又想做什么。
伯宣:我不是说了么,默无忧愁,怎会想起我,娘娘现在依然没有忧愁,我在等娘娘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我能抓准时机逼迫娘娘,让娘娘收我为幕僚,鞍前马后。
王默并未点头而是叫伯宣回到宫女队伍里,她带着茹儿扬长而去。
王默回到宫殿的时候便见靖宇坐在她门前的石阶上,他用锦帕仔仔细细擦着宝剑,茹儿赶紧关上华春苑的大门退了出去,王默坐到靖宇身旁: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靖宇道:这是我父亲的宝剑,你看。
王默笑了,靖宇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便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王默道:殿下平日就爱做这些事情,舞刀弄枪,去故人之地,大臣们知道了,定是要劝诫殿下的。
靖宇自己也笑了:那你呢,你也要劝我去务正业?
王默进屋给靖宇倒了杯茶:我是奸妃,我只会劝殿下开心就好。喝茶吧,应该还没冷。
靖宇喝了口茶,这茶早成冷水了:我待你不好么,怎么你这只有这冰冷的茶水。
王默:殿下不喜欢喝,那便去凤鸾阁喝皇后娘娘的热茶去。
靖宇大笑:咱们这对话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要告诉太傅来给我上课啦。
王默:殿下来是要说些什么么?
靖宇点点头:嗯,我要出去几天,想着我要出去总该自己和你打声招呼的。
王默点点头:知道了。
原来靖宇是要去恒川看望妹妹,文音驻守在那苦寒之地,他们的父母自是心疼,靖宇便带上父母一同去往恒川。
靖宇前脚刚走,这新秀女们便出了事,这礼部侍郎的女儿中毒死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宫里还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青鸾便挺着个大肚子去到秀女们住的别苑,一番审查后将这陈月明与左雪儿都被囚禁起来,这事儿一出惊起一池秋水,谣言四起,自然这骨子怪风也吹到了春华苑内。
大晚上的,陈默刚睡下便被一阵吵杂声给吵醒了,茹儿为她穿上衣裳,门口的卫兵说道:皇后娘娘请默妃道凤鸾阁一叙!
王默换好衣服,茹儿紧紧抓着王默的手:娘娘!
王默冷静想了想:一日之内若没有我的消息,你便去制衣局找宣姑娘,莫怕,她一定有法子救我。
王默被人带到了凤鸾阁,一到凤鸾阁,那金漆的招牌刺得她眼睛疼,王默被人“请”到了房内,青鸾叫灵儿屏退左右,王默也不怕她:娘娘,这么晚了不休息,这是何故?
青鸾:事到如今,妹妹还想再瞒么?
王默:瞒什么?
青鸾:这宫里出了大事,人人关心,可你却坐在春华苑里一动不动,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王默:我动什么,后宫之事本就是娘娘来定夺的,再者死了人是吏部的事和臣妾有什么干系。
青鸾:妹妹真是沉得住气,也难怪能在先皇跟前行走,又能讨得皇上欢喜,本宫劝妹妹还是认了吧,否则妹妹这一副好皮囊就要可惜了了。
王默心想青鸾这是想屈打成招么!她好大的胆子,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只怕她皇后之位就要不保了,可眼下只怕皇上没回来她就要被折磨死了。
王默决定放手一搏,她想看是自己的命硬还是她青鸾的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