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沉给伊洛持续放血后的第十日,御风开始着手准备施行封疾之术。
而另外一边,据半夏传来的消息,戎狄王最近频频传见宁西,且很多时候都不让半夏跟着。看来,宁西被送到兹虞和亲已是铁定的事实了。
这日刚用过晚膳,御风与白沉打发掉侍女。两人计划着今晚便动手。此前,为了便于治疗伊洛的病,戎狄王特命他二人留宿宫中,将偏殿辟出来加了张床,作为他两人安寝之处。
“你帮我护法。别让任何人进来。”御风叮嘱道。待会可能动静不小,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白沉点头。
两人来到伊洛的寝殿。白沉没有进去,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一副谁来挡谁的模样。“你去吧!”
御风走进去,从里面将门合上。穿过大厅,走到伊洛的床边。
室内还算亮堂。借着烛光与外面的月光,御风拉开了伊洛的外衣——衫下的的身躯已经消瘦不堪,一条条肋骨明显可见,几乎只余一层皮包裹着。
他蹙眉,手指按住伊洛的眉心处。随后他以气为刃,划开右手食指,再次按住其眉心。只见一点点黑色如墨点般的东西从伊洛脸上的皮肤下透显出来,密密麻麻。
御风迅速收回手指,没有包扎伤口,而是重新将手指放在伊洛的左肩处。手指从左肩划到右肩,再自咽喉划至胸口,并停在胸口处。殷红的血在伊洛的胸口留下一个“十字”。他嘴里默念着“以彼之灵,聚以死域;以吾之血,祭尔者生”。血不断地从他的手指流出,从胸口的落指处逐渐蔓延至整个血十字。他的话音刚落,这时,只见伊洛浑身苍白的肌肤下渐渐透出丝丝黑线,自周身疯狂地涌向那个血十字。伊洛的身体如同被条条黑色藤蔓缠绕着。此过程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御风又从衣襟处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符,放在十字中央。符逐渐被血侵透。而那些黑色的藤蔓仿佛害怕那张符,正要四散逃离却又被血十字禁锢,最后结成一张奇异的网状纹路,印在伊洛的胸口、肩膀以及脖颈处。
待整个仪式结束时,那张符上的符文顿时发出一束白光,直达天际,转瞬即逝。
白光消失的一瞬间,外面传来白沉焦急的声音:“你怎么样了?”
御风闭上双眼,凝神片刻,走上前去将门打开,“好了。”
白沉上前一步扶住御风,看着对方疲惫的神色,没有多问什么,“你先去休息。这边我看着。”
“嗯,”御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去偏殿休息去了。
白沉走进内殿,远远瞧见伊洛袒胸露背地躺在那里,身上被大片的黑色的东西覆盖着。走近一看,那黑色竟是某种符纹。符纹这种东西他虽然不懂,却在沉英谷也见过。
再看伊洛的脸,却被其眉心处暗色的液体吸引。这明显和他身上的黑色不同,不是印在身上的。他凑近去看,闻到了血腥气。
此时伊洛身上的血十字早已不见痕迹,但血的味道还残留着。
白沉直起身来,看着伊洛胸口的黑色。虽说不是只有禁术才能用血为媒介,但以血为媒的终究带着不详之感。
此时外面传来匆匆地脚步声,想必是被那道光引来。
白沉草草将伊洛的衣服穿好,重新盖上被子,走出了内殿。
远远便看见一片灯火向这边行来。
白沉皱了皱眉。看来这来的人还不少。
“神医,我儿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一妇人,着暗紫金锦衣,头饰却简单,仅戴一支五凤金钗。正是那日设宴招待他们的王后。
王后由宁西搀扶着,宁西旁边是半夏。
戎狄王并没有来,而是派遣他身边的内侍前来的。
白沉上前几步,“见过王后、公主。不知王后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神医,方才本宫在寝宫看见这里有一束光,担心我儿就过来了。请问神医,我儿现在怎么样了?”那王后上前几步,直接抓住了白沉的衣袖。
白沉虚扶起王后的胳膊,侧身退到一边,“方才那道光在下也看到了,只是尚不知是何情况。大王子在里面,王后若是不放心,请移步进去看看。”
那戎狄王后看向里面,过了一会方才收回视线,眼中盈盈有泪光,“不了。有神医在,本宫很放心。宁西,我们就不打扰神医了。“
“是,“几日不见,宁西仿若变了个人,身着粉紫色裙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位置,眼睑低垂,唇角露出一抹温柔又得体的微笑,少了往日的活泼,却是一位公主应有的模样。
一旁的半夏拉长了张脸,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白沉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众人离去,才回到内殿。
又给伊洛把了次脉,在确定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情况下,回到了偏殿。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几日,宫里四处都在传说着那天晚上的那道光。各种流言,从伊洛的个人病情上升到部落存亡,也有说是天降祥瑞,庇佑戎狄一族繁荣昌盛的。
直至第三日午时,大王子宫突然沸腾起来------大王子醒了。只是他身体太虚弱,仅清醒了半个时辰便又昏睡了过去。
戎狄王见了一面,嘱咐了几句要其好生休养,又说要重赏白沉之类的话后,留下王后便离开了,只是在临走时,原本稳健的手在握住自己长子枯瘦的手后,也禁不住颤抖了。
王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待伊洛昏睡过去后亲自去膳房督促御厨们准备伊洛喜欢的餐点。
而此时,白沉与御风退守在一旁。
“你感觉怎么样?“御风的神情有些倦怠,白沉有些担忧的问道。封疾术虽不是禁术,但毕竟有违天意,损耗灵力过大恐怕不是一是半刻就能恢复的。
御风摇头,“也不知能撑多久。他的精气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的模样就像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看向再次昏睡过去的伊洛。
“人各有命,“白沉道。
“原来以为你不信的。“御风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那般年纪都已经向命运低头了,又何况我?“
御风这才注意到站在方才王后坐着的凳子旁边的宁西。即使此时王后已经不在,她也依然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王兄,一动不动。难怪没有注意到她。她现在的模样和身边侍立着的侍女没什么两样,毫无往日的活泼模样。
“和亲的日子定了?“御风问道。
若非已得知结果,宁西也不会静如死水。
白沉点头,“兹虞的使臣已经过来了。婚期定在下月十五。“
御风在心中盘算了下日子,“还有一个多月。让半夏作为和亲侍女跟着去。出了这皇城,一切就好说了。“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让岑宁也混进和亲队伍中。他已经通知了兹虞那边的人接应。“
“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