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一看就像神仙,还知道那么多关于仙魔妖兽的事,肯定不是普通人。何况前辈看起来那么亲切,怎么会不肯教我们呢?而且我这体格,还有小君,长得那么俊,怎么看都是修仙奇才。俗话说,千里马常有……呃,千里马不常有,伯乐更不常有。前辈刚才看我们的眼神那么犀利,一看就知道眼力过人,肯定能看出我们天赋异禀。不收我们做徒弟,万一将来斩邪除魔,岂不是少了两个绝好的帮手?是吧,小君?”对严平的问题,李长君还在踌躇怎么作答,雷道宽却唾沫横飞、哗哗说了一堆,拍马屁、自吹自擂全用上,非但不觉得脸红,还洋洋得意得很。
严平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话虽浅稚,倒也有几分道理。修仙之路艰险漫长,若没有这份自信和率真,确是行之不远。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未入仙途,便已有除魔卫道之心,不错不错!只是有些言不由衷的话不必说。须知修仙实是修道,小聪明可用于小道,对大道却是有害无益。”
李长君听了严平的话,心里颇有所觉,明白这是在勉励自己多几分自信和率真;而雷道宽则抓耳挠腮,得意也不是,惭愧也不是,一张猴脸已然羞红。
严平继续说道:“修仙首重仙缘,次讲心性和悟性;所谓天资已在其中,更无其他。世俗之人却以为,修仙须论根骨,生造出什么灵根、仙脉;根骨上好便奉若珍宝,根骨平庸便弃如鄙履。若是如此,与世俗的贵贱全无两样,又谈何天道无私?亦有人看重修仙资源,以为与天争命,争的是外物的得失;身怀异宝便张狂无忌,手无寸铁便狼狈如狗。若是如此,与世俗的利害全无分别,又谈何大道酬勤?更有人好讲心机城府,时时算计、处处阴谋,并无坦荡胸襟、潇洒怀抱。若是如此,与世俗的愚智全无区别,又谈何超凡脱俗?最可笑者,有人竟以江湖快意论仙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勾心斗角、睚眦必报。若是如此,与世俗的恩怨全无差异,又谈何自在无碍?凡此种种,皆以小肚鸡肠妄测煌煌大道,正所谓凡心不息、俗念作怪,实不足与论仙道。”
严平之说看似随口谈论,实则循循善诱,已将修仙的门径指示清楚。李长君、雷道宽本是极为聪慧之人,一听之下便已明白。
原来修仙必须止俗念、息凡心,持素抱朴、清净无为,否则连入门都难,更不要说修成大道了。然而俗念凡心常在心头,岂是轻易能够超脱?看来修仙只一个“修”字,便困难无比,完全不像当初在五岳界听说的那样,一粒仙丹就可以白日飞升。
但对两人来说,修仙一定要修,难倒是不怕。只不过,这俗念凡心无形无质,从何修起呢?
想到这一点,两人都皱起了眉头,沉思不语。严平见此暗暗点头。
李长君低头沉思片刻,忽而说道:“敢问前辈,修仙可是为了长生?若是息凡心、止俗念,岂不是七情六欲尽皆舍弃,如此不就成了和石头一样的存在,纵使长生又有何乐趣可言?”
雷道宽也说道:“小君说的是。人不正是因为有性情才能活得多姿多彩,高兴时手舞足蹈,愤怒时暴跳如雷,痛苦时捶胸顿足。要是没有了喜怒哀乐,那不就变成死人了吗?”
严平呵呵一笑,洒然说道:“以人心观世间,世间无非一分滋味;以人心和草木之心观世间,世间有二分滋味。如此推想,多一心观天地,则天地多一分滋味。若以无穷之心观天地,这天地又是何等滋味?”
严平的话并未直接回答两人的问题,却从另一个崭新的角度,将两人带入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思路。李长君、雷道宽两人微微一震,俱是有所触动。
“万仞之山起于垒土,这是再平常不过的道理。欲求无穷之心亦然,首先需超脱人心,而后可以明道心。道心之极即无穷之心是也。如何超脱人心?这就如同鱼在网中,要归大海,唯有解尘网而出,跳脱束缚,而后可得自由。人心之网是什么?凡心俗念而已。由此论之,息凡心、止俗念,并非舍弃凡心俗念,而是不受其束缚。喜怒哀乐何必尽去?只要淡然处之,犹如行云流水般,不胶不固,自在流畅,又怎么会变成一潭死水?”严平侃侃而谈,却句句发人深省。
“解尘网,跳脱束缚?那如何才能解脱?”李长君沉声问道。
严平随口答道:“无非两种可能。其一,鱼至小则网处处是出口,此之谓专极而透之道。如极于情,情到至深处,自然不俗,亦可透尘网。但此道非至情至性之人不可为,是魔道修心之法。其二,鱼至大则网自不能限制,此之谓浩大而通之道。如雄山大海,如日月星辰,世间自然无网可以束缚。此道非胸襟广阔者不能为,亦与仙道密合无间。贫道观两位小友性情,倒是最适合这第二种。换言之,两位小友欲解尘网,当破除原有成见,先大其心。”
严平说到此时,已无异于面授仙道入门之法。令李长君和雷道宽两人豁然开朗,只觉眼前已有仙路展开,抬脚迈入便是。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道理虽然明白,真正实行去做,却还没有具体的方法。两人恍然大悟之后,随即便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便俯首朝严平拜倒,口中恳请道:“前辈一席话,如拨云见日。尚乞前辈收我二人为徒,我二人必尽心竭力,勤修仙道。”言下心情又是激切又是忐忑。
激切的是严平肯出言指点,想必也是心存教导之意;忐忑的却是,严平就此便收两人为徒,似乎又太过轻易。
果然,严平抬手扶住两人,大笑道:“适才所言皆是贫道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拜师之事且不提,两位小友初入此界,想必还无处落脚。既然来到贫道观中,不妨小住几日如何?届时,也顺便帮贫道做些杂事,不知可好?”
两人心想:“这是要考验我们两个吗?还是说不愿收我们为徒,却又不想令我们难过,才这般客气?不管怎样,先跟着前辈再说。”打定主意后,两人满口答应。
三人又随便闲聊一会,离商才进来坐下。严平一样让离商住下,说是也有杂事要他帮手。离商自是应允。
在太藏观中盘桓两日,四人时常坐在一起闲谈,关系日渐亲密。严平问东问西,倒是对李长君和雷道宽两人擅长的剑术机关等都有了些了解,却并未有何评论。
第三天,严平对三人说道:“贫道有些杂事,你们可愿帮手?”在得到三人肯定的答复后,才又说道,“第一件事是帮贫道得到三样东西,这些东西贫道也只知其名,却不知是什么,令人大伤脑筋。第一样东西叫不张之弓,离小子你精于射箭,帮我想想此为何物;第二样叫无穷之器,李小子你擅长机关之术,帮我琢磨一下,看能不能制作出来;第三样叫非生之木,雷小子你心思活络,帮贫道找找看。贫道要出门七日,回来后,若是你们还未想到或得到也无妨,直接告诉贫道便可。”说完便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