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紫宸怎么了?他、他和沈姐姐闹别扭了?”
我所能够设想、我所愿意设想的,只能是这样的缘故——从小到大,萧紫宸心情灰暗绝对是无比难得见到的情景,直到他情窦初开和沈姐姐双双陷入爱河之后,他才开始渐渐有了诸如伤春悲秋之类的罕见情绪。
萧紫宸是安远侯府的大少爷,他能出什么事。我在心底默念着,嘴上更是扯出笑容,伸手去晃娘亲的手臂,“说说嘛,娘亲告诉迟儿啊,我在南岚可是要想死他了,你再不说我可就冲他房间里去了啊?”
娘亲神色踟蹰,又看父亲,我算是明白了,这事我父亲要是不肯说,是万万别想从娘亲嘴里哄骗出来了。于是,我准备去向父亲撒娇。
——不得不承认,他逼着我远嫁南岚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影响,以至于,他虽然疼了我十五年,但是,那些超乎寻常的纵容与宠溺却都比不了临出阁前的阴影与背弃。
我揪着衣角,磨磨蹭蹭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慕惜言那厮居然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我在心底呐喊,慕大少爷你说话啊,说话啊,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装什么深沉内敛寡言少语?
“迟儿。”父亲终于开口,嗓音虽然低沉,却不阴郁,“你哥哥已经是朝廷里的官员,卯时是要上早朝的,所以为父特意吩咐了没把他吵醒……你不会怪我吧?”
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蹿出一个念头,骗我。父亲在骗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不记得萧紫宸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么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我还待要说,却被慕惜言扯住了胳膊,他对着父亲无比谄媚地笑,“父亲,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我和迟儿有些话要说。”
父亲嘴角含笑,眼睛似有如无地朝慕惜言紧紧覆在我胳膊上的手掌看了一眼,神情煞是满意。他淡淡颔首,“也好”,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同娘亲一并走出了房门。
我皱着眉看慕惜言,“你说,我哥哥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慕惜言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揪住我的胳膊,兴致勃勃,“怎么样怎么样,看样子你父亲对我印象很不错啊,考虑考虑吧,不行的话咱们把岚锦年谋害了,你改嫁给我吧?”
我盯着他那张蒙了一层黑色烟灰的脸看了又看,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呸。”
慕惜言不理我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冲到菱镜前照了又照,啧啧有声,“不错不错,慕大少爷就是聪明绝顶,没想到跟着杂耍艺人随手学的本事,我居然可以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啊——佩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不耐烦地扫过去一眼,浑身几乎僵住,我想,恐怕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原本千年寒冰一样不舍得笑的妖孽男人,居然对着镜子忸怩作态还捎带着作出一个个孤芳自赏的表情……哦天哪,我需要冷静!
****起手边的茶盏随手扔过去,“慕惜言,如果你再故意恶心我的话,我把你交到官府去!”
慕惜言急急避开茶盏,嘴上叫着“萧云迟你敢谋杀亲夫”,作势要朝我扑过来了。他喊出这一句时,我彻底僵住了。
岚、岚锦年……他会不会……已经自宫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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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私自行动并且手脚不麻利露了马脚,所以——应该你去。”
“我私自行动?我私自行动还不是因为你和岚锦年只顾春宵一刻值千金?萧云迟,但凡你还知些羞耻,就应该二话不说赶紧回舒辰府上送解药去!”
我几乎把牙齿咬碎,“慕惜言,你还敢让我回去?舒辰一口咬定是岚锦年闯进了落月阁,这会儿他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被世人的唾沫淹死!”
“哟,心疼了是不是?心疼了你还不快些飞奔而去?媚药,你以为岚锦年是蠢材么,他聪明得狐狸一样,居然会着了舒辰的道误服了媚药?”
我张嘴想要反驳,又一想,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岚锦年那个妖孽……似乎没有蠢到既误服了媚药又误服了蛊毒的地步吧?
我往慕惜言身边凑,作出不耻下问的殷勤表情,“那你说……会是怎么一回事?”
慕惜言斜斜睨我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萧云迟,你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聪明好不好?岚锦年的手段和本事,他只不过是还没对你使!”
我张了张嘴,阖上,再张了张,摇头,“……我没懂。”
慕惜言抬起手朝我头上拍了一下,“总之,岚锦年不会有事的。”
我依旧有些迷糊,岚锦年是初来乍到北舒水土不服所以导致智商严重下降么?他……他不会是自己找了媚药和蛊毒服了下去,然后……然后栽赃陷害给舒辰吧?
我拧着眉毛苦思冥想,慕惜言伸手过来揽住我的脖子,“走,爱妃,随本王安歇去。”
我定住脚步,抬起眼皮瞟他一眼,“慕惜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么?”
“因为我这张脸。”
“嗯。”我点头,算他有自知之明,“然后呢?”
“然后——因为你想要明天早上和锦王殿下一起从安远侯府大张旗鼓地走出去,以攻破舒辰昨夜散布的南岚锦王夜闯落月阁的流言。”
“嗯。”我继续点头,不愧是我的闺蜜和知音,对我的心思猜得那叫一个准确,“再然后呢?”
慕惜言侧过脸来看我,一愣,“还有什么然后?”
我挑眉,“你认为……我可能这么毫无缘故地帮岚锦年?”
慕惜言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能。”
“嗯。”我咧着嘴角,奸笑,“小言言,那你就替他……好好地慰劳慰劳我吧。”
慕惜言步步后退,甚至十分夸张地捂了捂自己的衣领,“萧云迟……你不会是要对我……对我……”
我很配合地张牙舞爪,“小言言,常言道,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我不过是要凌虐一下你,又不是让你去死,你积极踊跃地配合一下好不好?”
慕惜言泫然欲下,“萧云迟,你……你……你轻一点好不好?”他忸怩地揪着衣角,双眸溢水,脸颊泛红,“人家、人家……怕痛。”
我盯着他着实看了足足数十秒,慕惜言自以为很风情地对着我忸怩作态,我看得、看得……着实想要吐了。
“够了。”我忍无可忍地开口,语气很淡,嗓音却是咬牙切齿。
慕惜言依旧不知死活地对我抛着媚眼,我盯着他那张“岚锦年”的脸死死地看,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慕惜言,你真的很有倚门卖笑的资质。”
慕惜言拈着兰花指朝我风情万种地甩了一下,“讨厌……奴家,奴家只卖艺不卖.身的……”
我仰天望了一眼,碍于是大半夜的关系强忍着没敢长啸,眼角瞥到慕惜言做作地扭着身子朝我走过来了,我避如蛇蝎地往后退。
“慕惜言,你胆敢再恶心我的话,我真的敢把你丢出去。”
慕惜言笑,“不怕不怕,你父亲喜欢我,你把我丢出去的话,他一定饶不了你。”
我冷哼一声,“我父亲,喜欢你?”
慕惜言嚣张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至少……他喜欢我这张脸吧?”
我再冷哼一声,“慕惜言,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要是既不想被我打又不想被我父亲收拾的话,最好老老实实地听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