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我都已经睡下了,老方站在窗边看外面的灯火。然后敲门声传来,来者是韩国佬,问候几声之后,他准备和我们一起出去玩。我正在犹豫,老方说:叫上王易吧。
来到D城这么久,我还真是第一次好好用欣赏的眼光看它。夜市挺美的,“灯红酒绿”四个字足以形容这里的一切。如果你从一个农村里突然掉入这里,肯定会焦头烂额不知所以,你至少会在原地转上三圈。霓虹灯是一个夜市的主要标志,尽管可能你很讨厌这个让人头昏的玩意儿。可能是我见识短,这里的霓虹灯真的多得吓人,那街道上的灯把城市照射成了白昼。
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只能看着橱窗里的精英优雅的喝着咖啡,搂着姑娘。而我们就像一群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过幸亏我身上没有钱,不然我怎么能安然走过红灯区。
那些站街的女子,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即便看不清她们的脸,走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你忍不住春心泛滥。
由于我们人太多,所以引起了街上警察的注意。两个警察向我们走来,我心里复杂极了,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是黑社会,你是黑社会。可是我不知道作为黑社会的我,到底应不应该害怕警察,我觉得怕警察的人不像黑社会,不怕警察的人更不像黑社会。我问身边的老方:我到底该不该怕他们?
老方素来爱装酷,满不在乎的说:不用怕。
于是我就控制自己,让自己不怕。
警察查了我们的身份证和暂住证,然后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接着我们就随处逛逛,但是那些行乐的地方我们都不进去。看风景不一定要非要站在景点处。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到了半夜,我们开始找不到方向,在一条街上乱窜。然后不知不觉进了一家酒吧。
当时我们的生物钟都到了睡觉的时间,所以有些神志不清,进了酒吧,被人劝酒,以为不要钱我们就喝了不少。越喝就越是神志不清,酒吧里每个人都是亲人,大家又是相拥又是欢腾,仿佛北京再次成功申办奥运会。我迷迷糊糊的记得一些场景,一群身材火辣的姑娘,还有一群猥琐的老男人,全都跟吃了******似的摆着头。好像我还摸了一个姑娘的大腿,那姑娘给了我一耳光。韩国佬摸了我的大腿,我给了他一耳光。还有什么,不记得了。
第二天我在一阵难闻的酒味中醒过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人。我挨个把他们踢醒,他们每个人醒来第一个表情都是睁大眼睛看着我。这时趴在柜台上的服务生醒了,然后走到我们面前:先生,结账吗?
这三个字是真吓人,我们全都蒙了。韩国佬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原因,说话很结巴:多,多少钱?
服务生优雅的说:五百八。
韩国佬的感叹词倒是用的很地道:啊?
服务生依旧优雅:先生是刷卡还是现金?
我们在边上都不说话,韩国佬说:你看我像是有现金的人吗?
服务生:那就刷卡?
王易对服务生说:这样,你让我们缓一缓,酒还没醒呢。
服务生:好的先生。
说完“好的”之后,他就站在原地不动,用菜单很有频率的拍自己的大腿。
王易说:你先退下吧,待会儿再叫你。
然后他又回柜台趴下了。
我们几个人凑了一下,只有四百多,然后我们经过协商决定派韩国人去和服务生交涉,跟他说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中韩建交。韩国佬依依不舍的走向柜台,服务生抬起了头。距离太远我们有点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看服务生一脸的淡然就觉得这事应该不算个事。然后服务生对后面喊了一声暗号,从里面出来几个睡眼朦胧的彪形大汉。我最害怕的事就是,我还不是黑社会,但是却遇到了黑社会的事。换种说法就是,不是恐怖份子的人害怕遇到恐怖事件。
韩国人边退边说:就一百多块钱,至于吗,在我们韩国,这点钱都不算钱。
服务生说:你说的是韩元吧。
我问边上的老方和王易:跑不跑?
王易说:跑。
老方说:逃跑有点不合适吧?
然后我说:我们也是黑社会,凭什么怕他们?
那几个大汉围住我们,服务生在后面说:给我打!
我刚准备闭眼睛的时候,大汉中一个像头头的人回头说:靠,我们什么时候归你管了?然后把头转过来对着我们:吃霸王餐哈?
王易连忙说:大哥,误会误会。
头头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误会,你们就不能换两个字?
王易:你看,我们都是中国人,何苦为难自己人?
服务生在后面指着韩国佬说:他说他是韩国人。
韩国人连忙说:大家都是亚洲人头头和服务生之间肯定有隔阂,回头怒视服务生。接着问我们:差多少?
我们说:一百。
他对边上的人做了一个表情,边上人全都退下了。他一边转身一边掏口袋,对服务生说:不就一百块钱,我替他们给了。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走了,哦,晚上来玩,我请客。
我们疑惑的往外走,王易一直嘀咕到底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该不会认出我们了吧?
老方看着我:你是明星吗?
我很有底气的说:我是黑社会啊,我们都是黑社会啊。我激动的走在前面,面对着他们,指着他们的胸前说:别忘了,我们都是黑社会。
他们全都面无表情,我说:大佬们,怎么了,我们是黑社会啊,嗨起来。然后我撞到了一个人,我回头看,是个交警。我先是害怕了一下,然后立即就不怕了,对着他说:看什么看,戴墨镜装国宝呢?
他不说话,可能是真怕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然后直接去了工厂。后来我就特别讨厌看到那个烟囱,毫无用处不说,看起来都会觉得这里坏境不好。它远看就像个烟囱,是的,我只能用它自己来比喻它,它是多么可悲。烟囱用砖头码成的,本来应该是红色的,岁月缱绻,风中残烛,加上质量可能不过关,外面一层全被侵蚀成了黑色。黑色,真是可恨的颜色。
我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看烟囱,它却总是出现在我的余光里。还有那个厂房,根本就是个带不走的老古董。不过浴火重生是个真理,我坚信艰难都是暂时的。
白哥已经在那儿久等了,地上烟头一堆一堆的。
白哥站起来说:今天有一场群架要打。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不过好像每天晚上都是月黑风高的。我们在工厂里整装待发,揣着棍棒之类的玩意儿。我问白哥:没有枪吗?
白哥的回答是拿着棒子使劲打我屁股。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我们决定分批到达目的地。我和韩国佬一起,在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到达。我们先在街上晃荡,那个时候我充满自信,觉得过了十一点之后我就真的是黑社会了,我意淫着把敌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韩国佬也挺兴奋,激动得直说韩语,满口的“思密达”。
玩过了之后,我们就决定前往目的地。只是我天生方位感很差,一到阴天我就不分东南西北。加上韩国佬这个半成品,让他带路简直就是日本鬼子找王二小带路。两个不识路的人在一起,你说听我的,我说听你的,结果是谁也不听谁的。最可怕的是我居然忘了那个地点的名称,韩国佬汉语肯定没过八级,说自己也记不清了,想了很久之后他说那个地方好像叫“沟市”。于是我们就问路人,都说不知道,还有个老头说他只知道****。
后来我们就按谐音问,什么“楼市”啊,“酒市”,“猴市”,甚至“仇市”,我们全都问了个遍。还有的人都问了几遍了,他说:你一会儿问我****,一会儿问我猴屎,你到底喜欢吃哪种?
没办法我们只好瞎逛,韩国佬一脸的沮丧,我自杀谢罪的心都有了。韩国佬突然灵机一动,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他说:你还记得上次酒吧那个帮我们付钱的保安吗,在我们走之前还让我们晚上去那儿玩。
我说:可能让我们去就是想让我们还钱呢。
韩国佬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吧。
我说:去,人家邀请咱们,不去不礼貌。你记得路?
韩国佬指指不远处说:就在那儿。
虽然来过一次,但是这地方还是给我一种陌生感。可能任何一家酒吧都是这样,喧嚣声比酒味浓烈得多。我们走进去,又是一群大腿和小腿,大胸和平胸,大爷和二奶。我们四处找了个遍,就差女厕所了。我问怎么办。
他说:上次我们没钱,所以他才出来。
他刚说完我就跑去点了两杯伏特加,顺便尝尝什么味。喝完之后我们就气势汹汹的不给钱。那个服务生又冲里面喊了个暗号,那个头头带着几个人慢吞吞的从里面出来。他看着我们:喝霸王酒?
韩国佬摇摇头说:你不记得我了?
头头摇了摇自己的头:不记得,
韩国佬说:我们就是昨晚喝酒早上没给钱的,我是那个韩国人。
头头说:靠,你们早上不给钱,晚上又来喝酒不给钱,黑社会啊?
我怕韩国佬表达不清楚,抢先说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头头:怎么,你们还想砍我啊?
韩国佬说:不不不,我们是来谢谢你的。
头头:别废话,先把今晚的酒钱付了。
韩国佬立即掏钱。头头说:我看你们还有点意思,这样吧,今晚带你们玩个痛快,来点刺激的。
我说:好啊,我最喜欢刺激了。
头头:好好好。然后就过来拍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我藏在衣服背后的棍子:你的脊椎,好像喜马拉雅。
头头请我们喝酒,喝完之后就带上自己的兄弟和我们出去寻乐。我和韩国佬有些醉醺醺的了,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然后来到一处破旧的巷子里。我听见头头的声音在前面:今晚我们要大干一场。
过了会儿头头走到后面来看望我们,分别摸了摸我们的肩膀,说:怎么样,还能坚持吧?
我摇头甩掉头上的酒或汗,只是看着他。他说:哎,不小心有了突发状况,又是一群乌合之众,待会儿我们一起解决。
我说:行。然后从背后取出我的“脊椎”,说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我有些醉,但是还能认出头头的表情,当时他的脸真像一张冥币。他说:我先去谈判,处理不好可能会打起来,到时候你们可要帮我们。
我们晃了晃手中的“脊椎”,说你放心吧。
不一会儿就听见前面的吵骂声,然后就听见打斗的声音了,我们躲在一个垃圾箱后面静观其变。等到双方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默数三下,然后拿着棍子冲了上去。我知道除了穿黑衣服的之外都是该打的人,我一棍子打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看着我说:你怎么才来?
我接着又给了他一棍子,他叫了一声,这声叫声好熟悉。我揉了揉眼睛: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