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电话，新云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轻轻把电话挂了。
他请假回去了，回大院儿之前他去医院看望继红。
继红的头发已经是齐肩长发了，静静地一个人坐在床头对着一面圆形的镜子辫辫子，镜子下面搁着结婚证。她辫好了又打开重新辫结，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医生轻轻在新云耳边说，“她就一直这样，不说话，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吃药就吃药，让她睡觉就睡觉。只要是她自己的时间，她就辫辫子。”
新云过去，想看看陈劲的样子，就要去拿那本结婚证。还没拿到手，继红一把把结婚证拿起来抱在胸前，惊恐地抬头看着新云。
“继红！”他的声音有些怪，自己都惊骇了。
继红呆呆看了他片刻，把结婚证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手像爪子一样把辫好的辫子打开，再拿起梳子梳着头发，梳的顺滑之后，放下梳子开始辫辫子，不再搭理新云。
他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她的床上，转身走出病房。医生跟上来，新云问，“她的病就这样了？”
“好转的希望很渺茫！”医生叹着气说。“他们家准备接她回家！”
“什么时候？”
“现在有个问题，她婆家和娘家都要接她回去，为这事儿一直僵持不下去。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商量好！”
他是希望继红会到大院儿的，那里毕竟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她已经嫁人，又不再属于这个大院儿。
这个大院儿也不再属于我！车驰进大院儿大门之后，新云这样对自己说。
在去看暮秋和韩柳的时候，他在大院儿里转悠，每到一个曾经一起玩耍的地儿他似乎还能看见自己和红旗在大院儿里疯跑。
他想起，和红旗有次谈起死的问题，那时他自己想光荣，现在却活着回来了；红旗肯定不想光荣，却走得干净利落，天意作弄人啊！
现在大院儿比以前热闹了许多，那片空地成了工地，要修建一座大楼，这一切在王新云看来都是无用的。
红旗走了，继红疯傻了，他觉得这个大院儿更加空旷。
空旷得他想脱掉裤子，对着天空骂娘，但似乎他的青春期已经结束，身上在慢慢有了一些约束……
后来：
新云读完军校之后并没有留在部队，而是回了上海，开始经商。至今未婚！
韩柳和蒋智在一九八九春天结婚，一九九二年去了美国在纽约定居，育有两个儿子。每年的二月十七日他们一家人回国看望父母和红旗。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和新云见面，看望了红旗之后再去探望在家养病的继红。
继红还是那样痴傻，看见穿着军装的干部和战士，嘴里会叫“陈劲！”后来部队换装，她就不再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