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尘儿回来了。”邢尘推开门,径直奔至火炕前,双手捧在嘴前哈着气,而后双手不断交叉揉搓着,伸出小手烤火。
现在虽是九月天,但昼夜温差较大,晚上的天气已然渐冷。
“哦,是尘儿回来了。娘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快去洗下手,准备开饭咯!”这是一个已入中年的女人,但她肤若凝脂,仿若吹弹可破,她也正是白天倚树旁听的那个女人。
她叫林巧儿,是邢尘的母亲。虽已年近三十,但因保养得体,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被岁月侵袭过的痕迹,可她的双手却显粗糙,显然是经常干活所遗留下的证据。
“嗯,娘!我这就去!”
邢尘很是乖巧地从侧房的墙角边上取出一个深暗色的圆形木盆,双手捧着木盆一路飞奔至离家不到一百米处的一口小池塘边打水。
这是整个青龙镇上的居民取水之源,因为是长流水的缘故,所以塘水清澈见底,也从未有过断流或是缺水过。
很快,邢尘就打上了一小半盆清水,洗罢手、脸,将脏水泼入另一条专修的废水沟中。然后又从塘中打出满满一盆清水,双手吃力地端起木盆。
虽然有点习武炼体的功底,但小小年纪决定了他还不足以轻易端起一满盆清水,但为了要烧水母亲给烫烫脚,还是很执着地做着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他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中便不难看出,他做这件事应该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适应一段时间手中的轻重过后,邢尘的步伐渐渐趋于平稳,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小脸上因吃力使劲而显得红通通的。
他不知是因为明天就要比赛过于激动,还是因为手中正端着满满一盆清水的缘故,这条原本走过无数次却未曾跌倒的路,居然因一块横于地面的拳头大小石头给绊倒了。
霎时木盆脱手而出,水花四溅,洒落在邢尘的身上和地面上,水渍斑斑,而他的小腿脚踝处也被石头磕破了一条大约半寸长的口子,裤脚撕裂,鲜血渗出。
邢尘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哭泣或是大声呼叫。
他爬起身,端起木盆,亦步亦趋地返回到池塘边,再次打起半盆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污泥和手上沾染的尘土,再用清水轻轻地抚弄着伤口处,将溢出的鲜血和一些脏物小心地清洗干净,只见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连点了几下附近受伤处的穴位,鲜血顿时见缓,却并未止住,显然是他功力尚浅,学艺未精。
紧接着,他用力地从内衣下摆处撕下一长块布条,随后将撕下的白色布条来回在受伤处缠上几圈,然后打了一个死结。但鲜血好像还是没能怎么抑制,因为布条上已显现出一个红色的“小太阳”,正冉冉升起。
做完这些,他再次从池塘边端盆打水,然后站起身往家中走去,只是行走的姿势却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利索和正常。
隐隐约约听到从屋外传进来细碎的脚步声,林巧儿猜想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便快步出门迎接。
“尘儿,打盆水怎么要了这么长时间,到此刻才回来?”林巧儿虽言中含责,但脸上却满是写着担心与爱怜。
“娘,我……我是给您打洗脚水去了。您等着,我这就帮您烧水去……”
“你这孩子,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总是不听……”还未等林巧儿说完话,却已见邢尘走进屋内,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而他的声音也变得渐传渐轻。
由于邢尘走得太急,所以林巧儿并未发现他的左腿有什么异状,依然是嘴里虽骂着,但听在心里却倍感窝心。
吃过晚饭,邢尘整理好残羹剩饭,洗完餐具,放进橱柜,天色已然漆黑似墨。
林巧儿一脸舒适、享受地坐在木椅上,满是欣慰地看着邢尘蹲在地上正认认真真地帮她烫脚、按摩。
“娘,明天我不想去参加比赛了。”邢尘低着头,却未停下手中未完的工作。
“为什么?我的尘儿是怕娘没尘儿照顾了么?”知子莫若母,知女莫若父。林巧儿一语中的,轻抚着邢尘的头,轻声道,“你蓝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出去了就会派人专门照顾我。再说了,尘儿还怕娘不会照顾自己呀?”
邢尘摇了摇头,道:“我怕我会输,给娘丢脸,更害怕给咱们青龙镇抹黑。可是,我更怕……”
林巧儿蹙眉,连声打断,一脸担忧,问道:“更怕什么?”
邢尘声音有些哽咽,轻啜道:“可是,可是……我更怕出去以后就见不着娘了,会想着娘!”
“嗯,不会的,不会的。就算尘儿出去了,娘也会等着尘儿回来的。我的好尘儿,真是一个好孩子,还是一个懂得孝顺的乖孩子。”林巧儿将邢尘搂入怀中。
“嘶——!”毫无准备的邢尘被母亲突然搂入怀中,触动了腿伤,不禁痛叫出声。
林巧儿顿时吓得面如白纸,连声问道:“尘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娘弄疼你了?快,快!给娘看看,伤着哪儿了?”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头肉,自家的孩子只有自己最疼爱。林巧儿双手扶着邢尘的肩膀,左瞧右看,并未找出有什么异常。
“娘,没有,没有。不是您弄疼的尘儿。”邢尘的小脸憋得通红,连声解释。
“还说没有,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林巧儿脸色稍缓,问道,“那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巧儿这次是真的冤枉邢尘了,他是着急向自己的母亲解释才如此。
“就是,就是……”邢尘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不敢说出实情。
如果他想说,他在回家的时候就说出来了。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为他担心。
因为蓝烈平时除了教他们日常的炼体训练之外,还教他们读书认字,并学会做人的道理,百善孝为先,孝字当头。
“尘儿,你说。娘不怪你,娘保证。”林巧儿伸出左手,向上朝天,作发誓状。
“娘,来。尘儿已经帮您洗好了。”邢尘拿起搁置在椅子上的一面干燥整洁的毛巾擦拭完母亲的双脚。
听到邢尘故意转移话题,不愿意说出实情,林巧儿不由轻叹,穿鞋起身,没有再说什么。
“娘,我说——”邢尘眼望着母亲单薄凄凉的背影,不忍再瞒。
林巧儿停下脚步,嘴角不禁上扬,心中暗喜此计得逞。由于背对着邢尘,也没有笑出声来,所以他并未有所察觉。
“就是在吃晚饭前,尘儿去池塘边打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处碰出了一道口子。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止住血、包扎好了。”为了不让母亲过于担心,细加盘问,邢尘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语速也比平常快上三分。
闻言,林巧儿顿时大惊失色,连跑过去,轻轻地挽起他右腿的裤脚,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伤口或是淤青受伤之处。
林巧儿以为是邢尘在骗她,故意编造的谎言,所以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娘,是这只腿。”邢尘挽起左腿的裤脚,鲜血虽已止住,但伤口包扎的手法却显稚嫩粗糙,也难为如此小小年纪就能够做到自救了,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
林巧儿根本来不及心疼和责怪,转身便奔向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就见她出来后手中多了几样处理伤口的医药用品和一把锋利的剪刀,轻轻地将这些东西放在林尘脚边。
“尘儿,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可千万不能打死结,不然很容易牵动伤口,对伤口的愈合不利,记住了么?”林巧儿嘴里一边念叨着,但手中却没有闲着。
“嗯,尘儿记住了。”邢尘点头答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的熟练操作手法。
她十分娴熟地将邢尘先前进行的简单的包扎伤口的布条用剪刀小心翼翼地给剪开,顿时鲜血又有溢出的迹象。
林巧儿迅速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拧开瓶口处的红色瓶盖,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在邢尘的小腿伤口处,鲜血顿止。
邢尘顿感清凉似水,说不出的舒适。
在他正感受这药粉带来的清凉舒适感之时,却突然看见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此后,林巧儿熟练且快速地缠上医用布带,并轻松打结,系的却是活结,而活结头正好在伤口处的对面。
如此一整套工序完成下来,她就像是一个从医多年的大夫,而且还很专业。
林巧儿收拾、整理好医药工具,问道:“好了。尘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娘!现在感觉比以前好多了。”邢尘站起身来,随意走了几步,感觉就像没有受过伤般,煞是神奇,问道,“娘,您刚才给尘儿抹的是什么药粉啊?好神奇,刚倒上去居然马上就止血、结痂了。”
林巧儿说道:“这些东西啊,娘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全是你蓝爷爷送我们的,然后教我们怎么使用,咱们镇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我一直放着家里,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赶明儿尘儿见到你蓝爷爷时可不要忘了感谢他老人家。唉,还是不要了。明天尘儿就要参加比赛了,还是不要告诉你蓝爷爷了,免得让他担心,过几天再去他们家也不迟。”
“嗯!娘,尘儿记住了。”邢尘点头,乖巧地答应。
“好了,尘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参加比赛呢!娘预祝我的好尘儿取得一个好名次!”林巧儿将医药工具整理入柜后,便牵起邢尘的手领他进房。
“嗯,尘儿一定会取得一个好名次的。娘,那您也要早点睡哦!”邢尘开始闭上了双眼。
林巧儿帮邢尘盖好被子,吹灭烛灯,轻声合上门,步履轻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