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琴书医心中一震,琴声略紧,忽听远处有人喊道:“老爷!生了,是儿子,母子平安。老爷生了,恭喜老爷!”琴书医听了,喜形于色,虽然早已预料,却还是禁不住的双手有些颤抖,琴弦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喜悦不禁的声音。
琴书医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故意装作一如平常的模样,稳住了琴曲旋律。
一个婆子跑到近前,禀道:“老爷,恭喜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琴书医怔怔出神。那婆子见了他的神情反应,愣了一下,问道:“老爷,你在想什么?”琴书医道:“好啊。我在想,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原来,琴书医这些天一直在想给新生的孩子起个称心如意的名字。其实他绞尽脑汁,头脑中已经想出了很多名字,只可惜反复推敲,终究差强人意。
婆子笑道:“瞧老爷你高兴的,以后日子长着呢,起名字着什么急啊?您还是先去看看您的外孙子吧。”琴书医一怔,忽然哈哈一笑,手上用力在琴弦上一拨,噔咙咙咙,古琴发出一连串大声的音响。琴书医笑道:“正是。”起身便走。
或许是琴声爆响来得突兀,又或是琴书医起身有些突然,黄莺鸟扑棱一下振翅惊飞,玉匣登时一阵颤抖,发出鸣响之声。
琴书医一呆,脑中灵光一闪,看了看古琴,又看了看犹在鸣响的玉匣,再转头看了看在凉亭外盘旋飞舞的黄莺,鼓掌笑道:“有了,有了。琴声振奋,玉鸣、莺飞,就叫琴鸣飞!”为孩子取名“鸣飞”,实是一个偶然的意象所触发的结果,琴书医却是大为满意。
婆子连忙应酬道:“好,好名字。老爷,快走吧。”琴书医哈哈大笑,说道:“走,去看孙子去。”这才随着婆子大步走去。
琴书医进了女儿的房间,见到母女平安。将小小婴儿抱在怀中,说不出的幸福激动。婴儿刚刚降生,此时看来十分平凡普通,啼声还算嘹亮。
书中暗表:这个婴儿,便是这部小说的第一主人公,二十年后故事的真正主角。当然,现在,还不到他发生什么故事的时候。
琴书医头脑中想起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告诉琴韵,他已经给孩子娶好了名字,就叫琴鸣飞。琴韵听了这个名字,神情黯淡一下,便即恢复正常。她心里明白,这个孩子虽然应该姓江,但是,其生父江裕已经不在人世,加上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这孩子实在不宜姓江了。既然父亲高兴,随了自己的姓总好过随了外人的姓氏。故而,对于这个名字,琴韵并无异议。
孩子降生以后,琴书医父女时刻相伴孩子左右,相依为乐,终日不肯离开半刻时光。
第二日,分舵中的人得知消息,由金城、林峰高、铁虎威、李武、铁虎猛、林峰绝等数人为代表,登门表示祝贺。琴书医很高兴,破例款待众人吃了顿午饭。下午,陶泰也过府来祝贺,向琴书医表达了真心的祝福之意。
琴书医父女每天陪着婴儿,生活在快乐之中。琴鸣飞的降生,扫除了三狂府,乃至朝阳会徐州分舵近一年来压抑在众人头上的阴影,似乎一切不好的往事,都彻底成为历史,天空突然变得灿烂阳光。只是,不再改变的是琴书医性子依旧疏狂,丝毫也不过问分舵中的事务;陶泰也完全深居在自己的小院中,一步也不肯出来了。
三狂府孩子的降生消息,一传出来,徐州城的百姓又想起了去年的那件往事。于是,这件事的流言说法也就有了进化升级的各种版本。不过,时过境迁,这一次传播的范围和影响力,已是大大不如从前了。
虽然如此,这件事还是很快被二牛知道了,二牛立刻当作最好的谈资向家人说起。他谈及此事的时候,兴致盎然,听到的各种版本流言说法,一一不肯遗漏。当然他不会考虑是否应该回避江裕。
就这样,精神伤口已经结疤的江裕,心情复杂地得知琴韵和陶泰已经有了小孩,而且,他们生活得很幸福。他深信,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完全多余的人了。
很快,老村农一家人发现心情本已渐趋开朗的江裕突然又开始精神颓废起来。而且,这一次更加严重,每天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了,除了吃睡之外,就剩下发呆了,帮他们干活的动力也都完全消失不见了。他们不明白,江裕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居然能把他打击成这副摸样。不过,老夫妇二人对江裕的颓废未生怨意,依旧跟以前一样的对待江裕。
这一天,江裕闲坐在院子里发呆,二牛夫妇走进院子来。二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还裹着纱布,一脸气冲冲的样子。
老村农夫妇吃了一惊,慌忙迎上来问道:“二牛,你这是怎么了?”二牛气呼呼地坐到一旁,并不回答。老夫妇问女儿,他们的女儿说道:“爹,娘,你们不知道,刘二狗太不是东西了,他太欺负人了。”老村农道问:“刘二狗不是东西,这人们早就知道了。我问你,他又怎么招惹你们了?”他女儿道:“爹你也知道,他好吃懒做,家里短了什么东西,不是上我们家偷,就是到我们家借,每次借了还不还。这不是么,今天,他们家里没柴烧了,直接跑到我家柴草垛上取柴烧用,偏又被我家那条黄狗撞见了。也不知黄狗咬没咬到他,反正他回到家里拿了把镐头,返回来就把黄狗打死了。二牛气不过,跟他理论,他反把二牛也给打了。临了还说,这条黄狗他拿回去炖汤,就算赔给他下酒了,被狗咬的事也就不跟我们计较了。爹,您说,气人不气人?”
老村农气得脸色涨红,怒道:“这个天杀的刘二狗,净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早晚不得好死。”老村妇道:“这可如何是好?碰上这样的邻居,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怎么过?”二牛忽然气哼哼地说道:“怎么过?哼!他欺人太甚,大不了跟他拼了。他总来欺负我,我让他以后也甭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