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连她都背叛了我,那个总爱躲在我怀里撒娇的妹妹,我因他的宠爱而对她愧疚万分,没想到这只是她也参与的一个阴谋。难道她也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会伤害她与她孩子的坏人吗?寄柔,你让姐姐好失望。
“回锦华殿吧,朕会吩咐喜乐按照以往的用度给锦华殿的。”
他的声音悠远而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月光下隐于黑暗的背影还是如同当初见他时的那般俊逸。
“你……”我看着那道背影,小声地问道:“你有没有爱过我?真正地爱过我?像对情人一般的爱过我?即便只有一次也好。”
他僵硬着停在原地,四下里寂静无声。
最终他没有说话,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开,像从未出现的一般。
“娘娘,下臣送你回锦华殿。”剑婴待他走远后才靠了上来,我朝他冷然地一笑。
终究还是没爱过吧,无论有多绝情心里总是为他找着数不清的借口,然而为什么要问出口?因为我知道他的答案,我要让刘平萱彻底死心,如果心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再见,我的爱。
再见,痴傻的刘平萱。
我转身朝更黑处走去,回到我寂静的锦华殿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傻傻地捧上一颗真心去任人践踏。我是刘平萱,那个刻薄成性的恶毒女子。
寝殿内还亮着一盏烛火,那定是为我担忧的迎平。我挥退了剑婴,自己裹紧衣服朝院后的小花园走去。
一步一地都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是他在这片水中放满了花灯,是他搂着我在小舟上看着星星,是他扶住我的手漫步在这花园内,是他……
走一步便要忘却一步,从今之后我仍然是我一个人,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亦不会再有人扰乱我的心湖,我心里的那个人早已消失在兖州的晨曦中。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又是那个声音,我抬起头寻找这股声音的来源处。
是那间小屋,我思索下便提起裙角朝它走去。女子哀怨的歌声淡淡地飘荡在小花园内,似乎有满腹的心酸往事。
宫里虽没人提过,我却曾听兖州的说书人曾说过关于德睿皇后的故事。自古宫廷里只有权欲相争,帝王只有宠爱何处有真爱?哪怕是德睿皇后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苦心经营二十年的皇朝,万般深情一样被年轻的帝王视为草芥,踩在地上。
明明她也在这锦华殿内,我为何没有早一点觉悟出来呢?这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却视而不见,还傻傻地相信皇帝会有真爱。
轻轻地推开门,锈迹斑斑的门并未上锁,我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月光随着我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洒落进来。
还是和上次离去时一样,破烂的白布在风中舞动,似被困死的灵魂唱着孤寂的挽歌。案上是被我推到的烛台,手指拂过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许久没人来了,难道永王也没来了吗?仔细想来也确实有上一段时间未曾见到他了,上一次见他,他还将手中的拨浪鼓送给我腹中的孩儿。
手又抚上平坦的腹部,拨浪鼓依旧,但你却不在了。可知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与你父亲皆不要我了。
“为何还要哭?”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不在意。我转过身,瞧见他一袭白衣,提着的红色的灯笼晕了整个人。头发依然散落在身后,随风飞舞,一双桃花眼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明亮。
甚至还有一丝的笑意。
他为何会笑?正当我想再看清楚时,他却收敛起所有的表情,从我身边走到案前,小心翼翼地将烛台扶正,又爱怜地擦拭着牌位。
难得还有一个永王会为她擦拭牌位,在她死后那么多年依然记得她,而我呢?注定要在锦华殿里孤独终老的我,死去之后会有谁记得我?会有谁为我轻轻地擦拭牌位?
“你……”
“随我出宫,好吗?”
“随你出宫?”出去吗?从这个让人窒息的牢笼里面离开,去呼吸外面自有的空气吗?我有多久没去风吟坟前探看过他了,怕是梅园的花都开了吧。
“还舍不得?”他没有回头,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牌位在仔细擦拭。
“你这话……”我心中顿生疑窦,偏偏他一副云淡风轻。“你也知道真相?”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牌位放好,低头吹灭了灯笼内的火光,只剩一弯明月的清辉落在他的身上。他朝我慢慢地走过来,与我靠得极为接近,似乎能感受他吐出的热气。
“我曾要你随我去永王府。”
“我……”我避开他逐渐深邃的双眼,那里面有太过浓烈的感情,有不甘、有深情、还有恨意,错综复杂。他是鈭谦最信任的人,鈭谦的这个计划难保他不知道,然而他的确曾经多次要我随他出宫,去永王府。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时的刘平萱是帝王的宠妃,此时的我是失宠的后宫,一辈子会被禁锢在锦华殿内。他又有何目的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我淡然地问道。不曾忘记他也曾从灼华宫内走出,他与杜贵妃也是有所牵连的,此刻让我随他出宫,心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是猜不透。
“我的目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比女子更美丽的睫毛带着晶莹的光辉,淡淡地散发出一股忧伤的气息。他微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我对你从未就只有一个目的,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骗人!”不等他说完,我便脱口而出。希望我过得快乐?这个世上,除却风吟与梅姨母子,谁还会在乎我的感受?就连寄柔也随鈭谦骗我!
他哀伤地摇着头,爱怜地望向我。“我可以骗天下所有的人,但我不会骗你。”
“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处?我不是杜之薇,身后没有杜家军,我也不是安青,身后没有天下学子的榜样安景臣,更不是刘寄柔,有个刚出生皇子的宠妃!我还有什么用处?你要我随你出宫?又是当谁的挡箭牌?”我步步紧逼于他,瞪着他的双眼,发疯似地吼道。“你说啊,我还有什么用处?要你们都来利用我?”
“平萱……”他眸子里依旧是温柔如水,缓缓地揽住我的腰,轻声地附在我耳边说着:“为何你一直都不肯信我?”
他的话语带着小小的埋怨,却又似乎拥有某种能安定人心的能力,让我烦躁的心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永王殿下,您让我怎么信您?”我从他的怀里挣扎开来,我刘平萱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怀抱,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只要我爱我自己便好。“您与陛……陛下的事情,又出入灼华宫之事,让我不得不觉得也许您并非是和外界传闻的一般,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王爷。您是看上了我的哪一点,是这里?”我指向脑袋,他沉默无声,我又指向颈项:“是这里?”
他依旧静默无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还是这里?”我将束在腰间的布条轻轻一拉,身上的衣裳瞬间便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