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
“寄柔是你妹妹,她从小就跟你亲,爹不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就看着寄柔从小就对你好的份上,这次寄柔被罚,你一定要帮她。”
原来是这事,竟然宫外都知道了,这话儿听着不像他的语气,怕是娘让他来说的,她是怕我趁机落井下石。
“平萱,退一步说,你当初进宫是因为寄柔向皇上恳求的。”
“这事……”我欲言又止:“怕是不好办。”
“平萱,你不能这样薄情寡义,寄柔从前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正得宠,也不帮帮你妹妹?”听我不温不火的语气,他忍不住了怒意。
老鹰护小鹰的场面大概就如此吧,不过我还是正得宠,心中暗自冷笑着,我在外人眼里原来是得宠的妃子,几天前我不还是所谓的冷宫娘娘么?
“皇上的脾气我还拿不稳,不过现在寄柔真被禁足还不错的,至少可以避免了宫里的争斗。”现在宫里三股势力你争我夺,即使我早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随着鈭谦的频频到来,迟早也会被拉下水,寄柔生性良善柔弱,又单纯可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在别人的陷阱里,如今被禁足,与外界不通消息,自然也就隔绝了争斗。
“你……你这个逆女!”见我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已经完全忍不住火气了。
“爹,”我背对过他,他脸上的愤怒如此清晰明显,我也是他的女儿,为何他的眼里只有寄柔呢?“眼下的情势很乱,想必你也应该清楚,北边的犬戎又开始蠢蠢欲动,朝廷里的将才大多出自杜将军麾下,朝廷要倚重杜将军,他那位又是瞧着位置的。位置上的也不是好惹的,财政农务都在他们家门下,自然是捏紧了这个位置不想松的。再说剩下的那个,是有心想提携的,她也是想着那位置的。所以爹,现在寄柔不出来,反而是件好事,你在前朝也要小心,切勿结交派别,以后押错了宝,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他似乎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也是为了寄柔好,默然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我。
“半年不过眨眼之间,爹娘请勿为寄柔担心。”望着他花白的鬓角,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即使他不曾为我担心,即使他曾同意娘将我嫁入文府,我却始终狠不下心肠斩断所有的情缘。
接连几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若不是呼出的白气,还以为是春日提前到来。然而我的心情却未与这天气一起好转。
没有雪花,风吟便没有来看我。他可是喝下了孟婆给的那碗黄汤?他说过,会在奈何桥边等着我,我的下一世要和他在一起,我们要从出生就熟悉,弥补今生所有没有能得到的宠爱。
唯一还好的是爹娘在宫外果真没有什么行动,看来我那日的话,他们还是听进去的。而寄柔依旧被禁足,看来这次鈭谦是真的动了气,我只能让迎福去与寻画偶尔偷着说点话,让我能知道寄柔的近况。帝王的宠爱,真的无法长久……
没有了金翘宫的去处,鈭谦最近越发爱来锦华殿,一下朝便到我这里来,见我不理也丝毫阻挡不了他的步伐,他就悄然地在我身边出现,有时看着书,有时自己与自己对弈。
我对他总是冷着脸,一来是曾被伤透了心,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二来是寄柔活生生的例子在前,这场爱情的战争里面,谁先心软爱上他都逃不开凄惨的命运。我不要再过那般凄惨的命运,在我再度爱上他之后,再度被抛弃……即使我再坚强,也总受不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他来时只带喜乐和剑婴,剑婴是他的贴身侍卫,从来都是跟着身边的。喜乐与喜福不同,喜福对人爱憎分明,就像他不喜欢我,无论如何都不喜欢我。喜乐为人圆滑老炼,又是鈭谦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的人,他比喜福更清楚自家主子的喜好,从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在宫里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惹来不少出宫无望的宫女争相与他对食。
鈭谦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紧,常常一个人望着棋盘发呆。
他在烦恼着什么?那双深潭的眸子像是泛起了阵阵雾气,更加让人猜不透。
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鈭谦的频频造访,竟然没有惊动杜贵妃与马嫔。要说安后没有行动也属正常,她一向在人前为人大气,又未掌实权,但杜贵妃骄纵跋扈,马嫔因寄柔抢她宠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二位都没动静,实在是可疑。
我无法不去揣测她们可能有的行为,文府里在这样宁静的背后往往都藏着巨大的风暴……
还是剑婴偶然道破了玄机,她二人眼下都不敢轻举妄动。朝堂上正为了是否要和犬戎开战而争论不休,杜将军主张踏平犬戎,要给蠢蠢欲动的邻国一个警示;而以马氏为代表的新兴势力则认为一旦开战,会让朝廷损失更多的粮食与壮年百姓,引发更多的祸患;一向中庸的安丞相却称病告假在家,摆明不想趟这趟浑水。
最糟糕的是皇帝没有摆明态度,这让一大票还在观望的官员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押宝到哪一边。杜将军手握兵权,女儿又是仅次皇后封号的贵妃娘娘,还实掌握了后宫大权;但马氏是皇帝亲手提拔的,算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按理说也应该跟着马氏定不会拂圣意的。朝中杜派与马派争得面红耳赤,安氏一派纷纷称病告假,剩下的还在观望,风雨飘摇。
正因拖得太久还未有决议,渐渐地开始人心惶惶,想揣度圣意的官员们连鈭谦下朝后会去哪一位娘娘的宫里都当成了押宝的参考。往常这种时候,他都是躲在金翘宫里的,因为寄柔没有前庭上显赫的背景,我们拥有的也只是几间店铺,判断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此时,没了金翘宫的去处,他便藏在我的锦华殿内。
表面上看起来我是受宠的大刘妃,实际上我只是他躲避外界的清净之地。这一点杜贵妃与马嫔心中都一清二楚,她们此刻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鈭谦,天平瞬间就偏向对方,拖累家族的荣誉。
秦太妃又挑在这个时候去了近郊的金佛寺清修,宫里一时之间倒还清净了不少,不过也有一些流言传出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我与寄柔都是狐狸精特地来迷惑圣君的,是苏妲己转世。听到迎福告诉我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惹来她的嗔怒。狐狸精变的?有混得我这般凄惨的狐狸精吗?要我真的是妖精,我必定早就将天地搅得失去颜色,我必定早就寻得一个有心人白首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双手握住朱笔,撑着头,像是倦极了,眼睛紧闭着。我曾想与之相握到老的手……
唉……
一声叹气传来,鈭谦连梦中都皱着眉,这次的事情真的有那么棘手吗?我不懂天下大事,不懂权谋之术,我只知道以一个凡人的俗心去想,这件事上他们定是各有打算,所以才出现三足鼎立,让鈭谦无法再平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