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允我的,后宫的大权不会给夏氏,又哪里是凌初雪想象中的真爱,夏欣婉是又一个安青,而夏重华是又一个安景臣,所以他不会将大权给夏氏,他不会任由夏氏做大。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抬头看着天上飘飘扬扬地雪花,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凉的融化,“你不是带酒来了么?我们姐妹二人就在这里赏雪喝酒可好?”
她闻言,亦扬起一抹笑意,将手中的酒瓶举在空中,对着张嘴倒了下去。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这般的豪放作风,瞧她自在的笑意,我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从她手中抢过酒,照着她的模样灌下酒。
呛人的辣意随即涌上心间,我捂住嘴“咳咳”起来。
见我此般模样,她指着我便放声大笑起来。
她真的并非我见过的所有女子,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与一般女子不同。迎着她的笑意,我又将酒灌了下去,连番几次倒也没了之前的不习惯,透着香气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在心间弥漫着醉人的芬芳。
“可曾见过本宫跳舞?”我摇摇晃晃地对她说着,脑子开始有点晕乎乎,想必是有了醉意。醉了就醉了吧,如果能不清醒那也是一种幸运。
凌初雪靠在梅花树下,脸色红润,手提着酒瓶,笑着说:“没……没见过……”
“好,那本宫跳给你看……”我将手指放在唇边“嘘”的一声:“这舞我只跳给一个人看过……连他都没有看过……”
也是在这样的大雪之中,风吟在梅花树下,轻抚着琴,我随着琴音在雪花之中轻舞。他温润的眼朝我投过赞许地目光,雪花被我的裙风带着一起在半空中飞舞,然后轻轻地落在我的手掌间。
墨色的发丝飘飞,身子随着旋转也似乎跟着变轻起来,手指抚上发髻的坚硬之物,心头随之一黯。这支舞是风吟教给我的,他说我跳这支舞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将来再遇上一个真正值得我爱的人,便要跳给那人看,那人一定会喜欢的。
鈭斋,你看见了吗?我现在跳了这支舞,你会喜欢的,一定会喜欢的,是不是?
迷蒙之中,似乎又听见阵阵箫声,就像从不曾离开过我一般。那道紧闭的门,在被我推开之后,那个人是否还如从前一样,垂落着发丝,映着皎洁的月光,朝我淡淡地微笑,箫声随风飘远。
冰凉的触感突兀地停留在脸颊上,带有沁入骨髓的落寞,抬眼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天地再大也徒留我一人而已。
“娘娘。”
耳边传来清云的声音,我慵懒地睁开眼,看过她一脸的欣喜。
“您终于醒了,奴婢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正欲起身,头随即痛了起来,像是被人砍开又揉在一起,如雷滚过。“何事?”
“您前日里在雪地里跳了一天的舞……”她话未说完,却停下了声音。
我记得我的确在雪地里跳着舞,凌初雪带了一瓶酒来,我也喝了,于是跳了那支风吟教的美人如花隔云端。雪花掩映之间,我仿佛看见风吟在梅花树下弹着琴,而一转头又见鈭斋扬着头吹响了长箫,于是脚步无法再也停止不下来,直至现在。
她见我茫然若失地靠着枕头坐着,声音不由得压低说:“奴婢也知道娘娘难受,但娘娘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纵使陛下如今立了夏皇后,可娘娘仍旧手握后宫大权,陛下的心仍旧在娘娘身上,娘娘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是啊,我何苦折磨自己呢?宫里没有了鈭斋,亦没有了后位,此刻的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她边说着边擦着自己挂着眼泪,将身边的药碗端到我的唇边,说:“娘娘,这药是大殿下亲自熬制的。”
“泓儿?”我望着黑漆漆的药碗,心中说不出是悲还是喜,我剩下的只有泓儿而已,能够真心对我的也只有泓儿而已。
她见我动容,随即舀出一弧来喂我,我正欲低头去喝,低头之间发丝随即滑落,心中一动,手抚上发丝。
头上并未挽髻,那么我的梅花簪呢?鈭斋送给我的梅花簪哪里去了。我顿时心急如焚,掀开锦被便要下床去寻。如果此刻不在我头上,定是在跳舞之时掉落雪地里。若是寻不到这支梅花簪,那么再也不会有同样的人送我同样的梅花簪,所以我不能失去。
“娘娘,您去哪里?你的身子还没好……”清云见状连忙上前阻拦我。
“本宫的簪子……簪子……”我刚起身便察觉到身子的不适,浑身又酸又软,只得手指向门边,闹腾道。偏偏她一时之间又不曾理会到我的意思,只急切地阻拦于我。
正当我与她争执间,突然听到一人的喝声而来:“在做什么!”
清云听得清楚,吓得脸色一变“噗通”地跪到地上,朝来者磕头谢罪。
我呆呆地看着那一袭明黄色来到我的面前,他伸出手将我扶起,并为我重新拉上锦被。
我是没想过,他会来。此时的他,不是应该呆在新后的栖梧宫里软香在怀的吗?
“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就下地了?”他口气甚为温柔,坐在床边,为我细心地拂开披散的发丝。
这样的柔情却叫我心惊不已,又一次的温柔以待,它的背后又藏着什么?我偏过头,避开他的注视,抱住拢起的双膝,将头无助地搁置在上面。
他似乎低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还来不及听仔细时,屋内的众宫人突然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清云捧着药碗,无奈地扫过我又看了眼鈭谦,最后将鈭谦的示意下,将药碗放在一边,跟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屋内一阵沉静,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他将药碗端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唇边像寻常人一般试了温度,才放到我的唇边。
待他接近的一瞬,我将头偏向另一方,如同闹着脾气的小孩般。
为何他每一次的利用,我都要乖乖的承受,他要我当个盾牌,为寄柔挡去风雨,我就一定要那样做,照着他给的路,哪怕前路是一片黑雾看不见尽头也要走下去。我生命里唯一的温暖被他亲手泯灭,唯一的寄托被他亲手毁灭,我为何还要听他的话?为何不能彻底地反抗他一次呢?
我累了。
在失去所有以后,累得不想再去争夺什么,不想再去算计什么,我只想带着对鈭斋永远的怀念回到我曾经的壳里。我像一只一直在爬行的蜗牛,风吟是我背上的家,而如今我的家是鈭斋。
“你……”他的手停在我的唇边,固执地不肯收回。“朕知道你心里的不痛快,但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他知道,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是的,他是俯视天下的帝王,什么都掌控在他的手中,他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明知道我为了后位失去了多少,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
“喝一点吧,不要辜负了泓儿的一番心意。”
苦涩的药汁浸入唇边,他总是一语中的,抓住我的软肋,才会让我这么痛不欲生却还是要默默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