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又铿锵有力,在殿内回响开来,让刘夫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鈭谦还是未开金口,喜乐倒是走到刘夫人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但见她脸色一阵青白交替,尔后朝我跪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民妇见过刘妃娘娘。”
昱泓依旧满脸无辜地站在我的身边,只我知道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起来吧。”我握住昱泓朝殿内左手第一张桌子坐下,到底是太出风头了。
刘夫人在刘老爷的搀扶下,脸色尤为不佳地坐到右手的第一章桌子后。
抬头见,火光四溅,这个梁子怕是结大了。不过我并不担心,以寄柔对我的依赖,纵使她将来在寄柔耳边说我怎样,从来都没有得逞过。怕只怕,在鈭谦心中的印象……
我敛去眼中的得意,湿润双眼朝他轻轻看去。
他的目光看向殿外,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寄柔不敢打搅他,委委屈屈地看向我。
我回她一个无奈的神色,刘夫人向来喜欢贬低我,她是知道的,今日之事可不能赖我。
她又看向刘夫人那边,最终垂下眼重重地一叹。
今日的周岁宴吃的倒是甚为精彩,其他人顾忌着鈭谦在座,又经历了宋昭华与刘夫人,吃的是战战兢兢。
我倒好,似乎对所有的菜肴都来了兴致。有多久了,在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会有人会为我而出头?除去早逝的风吟,谁还为我这般与人争锋相对?心中犹如灌入一股温泉,暖入心扉。
我挂着笑脸,为昱泓布菜,又问他:“今日怎么过来了?”宫内的宴会,他出席的甚少,杜贵妃失势后他更加消声灭迹。昱景的周岁宴,也并未邀请他。
他不落痕迹地微掀着衣领,粉嫩的肌肤里一闪而过的银光。“来谢谢母妃。”
这孩子,就为了一个小银锁,不顾一切地来昱景的周岁宴上谢我,还为我出头。
“不过一个小银锁而已,殿下何须如此。”
他夹着菜的银筷闻言停顿,尔后才闷闷地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心中顿时仿佛喝下许多的苦酒,涩味随着血液四散开来。这话,似曾相识……
爱怜地抚摸他的头,轻声说:“以后母妃也每年都给昱泓过生日,好吗?”
“真的吗?”他放下银筷,双眼充满着欣喜。
“只要母妃在宫里的一天,母妃就给昱泓过生日。”我更加轻柔地为他夹着各类菜肴。他有多像当年的我,被父母遗忘,每年的生日只有自己着月亮,假想收到了娘亲的礼物。如果能让他感到一丝的暖意,那么我也不能吝啬。
宴会结束后,我还是让迎平将昱泓送回灼华宫,自己带着清秀回锦华殿。早晨地面上的落叶已被清扫过了,眼下不过是零落的几片,听不到那种响声。
刚梳洗完毕,我正坐在铜镜前,由着清云取下头饰,清秀从外厅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喜乐公公来了,陛下今夜宿锦华殿。”
“什么?”我错愕地起身,头上一疼,清云赶紧跪在地上向我请罪。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起身太急,才让头饰拉痛了头发。
清云麻利地为我披上一件水红色的薄衫衣,又重新挽了个发髻。刚重新穿戴完毕,便见一道明黄的身影进到寝屋。
“臣妾参见陛下。”我朝他行礼,他今夜不是应该在金翘宫陪寄柔的吗?怎么又到锦华殿了,上一次安后的生辰也是这般。
他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又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屋子里只剩下摇曳的烛火,我与他两人而已。
“陛下怎么今夜过来了,淑妃娘娘那边可曾安顿好?”我一边小心地询问,一边为他宽衣。
“留了刘夫人和刘老爷在金翘宫过夜,他们也没仔细见过昱景。”
“原来如此,陛下洪恩浩荡。”我心中微酸,假意地笑着,将外衣搁置到衣架上,又细细地理好。
“平萱不开心了吗?”他站到身后,将我紧紧拥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没有,臣妾替淑妃娘娘高兴。”他最爱这般抱住我,迎着皎洁的月光。
“你呀,总是这般口不对心。”他轻轻地弹了我的额际:“对着朕还有什么不能说,你如果不开心也是人之常情,朕又岂会怪你妒忌!”
“陛下……”我错愕地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从前不是一向觉得我心思恶毒的吗?莫非这是试探?
“听朕说,”他手指封住我的唇,继续说道:“若是我们的孩儿还在,应该也快周岁了吧。”
他有什么资格提起我的孩儿,明明是他亲手扼杀的,为何他还能这般毫无悔恨地说下去。我脸色微变,又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好任由他继续。
“朕今日瞧见你与昱泓挺投缘的,他年纪还小,一个人住在灼华宫也不是长远之计。若平萱你还瞧着喜欢,过到你的膝下吧。”
我咬住唇,脸色黯然地转过身子,径自坐在床边。
他轻叹一声,坐到我的旁边,将我揽入怀里。“平萱,你再给朕生个孩儿吧。”
我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再生个孩儿,怎么可能,永远不会再有我自己的孩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现在拥有这个温热怀抱的人。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规律有序的心跳声,我恨不能变成野话里吃人的狐狸精,将他心挖出来,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唉……”他又是一声轻叹,最终没说什么。
月夜里,他紧紧地抱着我入眠,仿佛是极深地眷念着我。
我小心地将他的手扳开,悄然起身,随手拿了件外裳出了寝屋。
按理,屋外是有守夜的宫人,一向是喜乐带头,另外挑几个侍寝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我这厢向来是迎平,因她在锦华殿资历最老,又办事稳重。
我的出现,让他们都瞬间晃了手脚。喜乐摇醒身后瞌睡的内侍,错愕地问:“娘娘可是要备什么东西?”
我回头朝屋内望去一眼,纱帘低垂,鈭谦仍旧熟睡未醒。
“你跟我来。”我压低了声音在喜乐耳边说道,然后朝水榭边走去。
喜乐随即跟在后面,迎平见此情景,知我与他有要事详谈,稳住其他守夜的宫人。
“娘娘何事吩咐?”喜乐规矩地站在离我不远之处。
夜晚凉风吹过,我有冷意地缩缩肩膀。“喜公公是聪明人,也帮过本宫不少次。”我转过身,与他相对而视:“本宫很是感激。”
他波澜不惊地回道:“娘娘抬举。”
“公公不必自谦,本宫也从未将公公当过外人,自兖州来,公公对本宫总是多有照拂。”
他微微惊讶,很快又垂首,将一切表情隐于阴影之中。
我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如今本宫在宫里依旧如履薄冰,还须公公再帮一次,若这件事成,公公的好心本宫定会铭记于心。”
“娘娘是宫里的主子,有何事吩咐小人去做便是。”他是宫里老人,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