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愿的,与任何人无关。”
“你怎么会!”迎平无奈地跺跺脚,我望见剑婴缓缓地转身,朝屋内看去,赶紧收回身子。
“就算去了边关又能真的躲过吗?”
去了边关也躲不过,我心中黯然,我以为剑婴的今天都是他自己求鈭谦的,没想到鈭谦仍旧留了一手。他决计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剑婴去边关,哪怕与我并无真正的干系。
“更何况她身边毕竟没人。”他的话语黯了下去,几乎不可闻。
我退回屋内,心思久久不能平静,就连迎平站到身边请安都没有回应。他究竟还有多少手段会对我身边的人使出来,鈭斋又该如何办?
“娘娘……”见我神情恍惚,迎平又出声唤道:“奴婢回来了。”
抬眼看她,又朝她身后望去,剑婴早带上门,屋内只剩下我与她两人。收敛了心思,压低了声音朝她问道:“陛下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陛下****来金翘宫,探望昱景殿下。”她似思虑到一件事,欲言又止。
“还什么事?”定是有事相瞒,我追问道。
她仍有顾忌,顺着窗户朝山坡看去,眉宇间一片纠结。“永王殿下不希望娘娘再插手。”
他不希望我插手,他怎会不知后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不希望插手就是希望保全我吗?他的心里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一般,对我冷若冰霜,仍在时时刻刻保全我,他的心里还有我。
知晓迎平的心思,明白她定是不会背叛鈭斋,哪怕那个人是我。我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说:“你可知苏宁安的死……又可知剑婴的如今……”
她闻言立即震惊万分,她当然知道苏宁安的死因,对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的剑婴她又如何不知晓。“那么……那么……”她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一片清明:“下一个会是殿下吗?”
我默然地点点头:“动过皇帝的女人,谁会有个好下场?苏宁安与杜氏,还以为杜将军他才落的一个其他借口被处死,而剑婴什么都没做一样地被逼成这样。他怕是已知道我与鈭斋的往事,万一……动了心思,怕是不会轻易放过鈭斋。”
“那该如何是好?”她双眼泛红,“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娘娘一定要救殿下。”
我将她缓缓扶起,轻声安抚:“所以你要告诉我,你在金翘宫的见闻。”
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慢慢地道来:“奴婢因是娘娘特地派去的,淑妃娘娘对奴婢甚为依赖,有几次陛下来时,都是奴婢在旁伺候。前几日,陛下抱着昱景皱眉不展,淑妃娘娘上前安慰才得知,陛下是在烦闷朝中之事。杜将军为爱女被废除在冷宫北苑中甚为不满,虽表面与陛下和气依然,但眼线来报,杜将军早已私下联络以往的部署,蠢蠢欲动。就连颜敬亭颜将军在回京途中也曾屡次受袭,想必杜将军是有心准备动手了。”
原来如此,杜之被废居北苑,大皇子昱泓虽仍居灼华宫,毕竟是个不受宠的孩子,杜氏在宫中势力已被削减殆尽。眼下唯有一个攀附的马家亲戚宋昭华,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被这般瓦解,他怎会不蠢蠢欲动。
“那安相呢?”
“安相托病不起。”
果然如我所料,他就是只修炼到家的九尾狐狸,狡猾无比。他托病不起,自然是想打压年轻帝皇的威风,也是要等安后的复起。
如此说来,缓解鈭斋的生机倒是有了希望,也可消解我心中的郁结仇恨,一石二鸟之计。
“迎平,你果真愿意襄助我解了眼下永王的危机吗?”
“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好,你今夜且下去休息吧。”
伸手挑挑烛火,瞬间“啪啪”的爆裂开来。
月色徒自好,尽照离乱人。
夜深如水,四周皆是一片安静,我随在剑婴的身后,身边再没有一个人。迎平被我留在锦华殿内驻守,此番前来本是秘密行之,锦华殿内若是没有个信得过的人看守,怕节外生枝。
剑婴一面提着灯笼带路,一面又频频回头顾我。这条路本就极为难走,多少年走去的人寥寥无几,周围俱是被荒废的弃宫,杂草丛生。锦华殿也是冷宫,却与北苑不可同日而语,我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当初鈭谦将我丢在的是锦华殿而不是北苑。
乌鸦栖息在旁边的废殿上,伴着黑压压的天色,偶尔“呜哇”的一声叫过,教人心生无不恐惧万分。
“还有多远?”这般的天色,这般的场景,只我与剑婴二人,饶他武功盖世也压不住我的心慌。
许是感觉到我心中的惧意,他悄然握住我的手,一股温热传入心间,将我小心翼翼地带往前方。
“过了这片废宫,前方那个有角的地方就是北苑中杜娘娘所居的云殿。”
我依他所言,抬眼朝不远处看去,果然见到一处隐隐约约的翘角。
北苑荒废多年,若不是此番杜氏的被迁,恐怕早就被众人都遗忘到不知什么角落。皇宫每三年的修整也从不把它纳入其中,上上任先皇的妃子们在先皇薨逝后就被迁入其内,但因先皇曾有位厉害的端妃在世,他的妃嫔寥寥无几。到上任先皇,除却德睿皇后,现存的秦太妃,其余的妃嫔除早逝如鈭谦的母妃杨妃,余下的辈分高的殉葬,辈分低的送去京郊皇家庵堂,为国家祈福。
北苑于是就空了下来,再加上德睿皇后当初被废,幽居在锦华殿,北苑彻底无人理会。
一脚深一脚浅,终究到了云殿。眼前的这座建筑总算是北苑唯一能看的过去的宫殿,至少四个屋角还在,至少有扇歪歪斜斜的大门。刚踏进门内,便是阴风阵阵,吓得我又缩回脚,跟在剑婴的身后。
四周是一片宁静的黑,无声无息,像黑暗中安睡的怪物,却不知何时会将它惊醒,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剑婴提着灯笼,在门口处稳神,眼光在四处察看,听说习武之人目力远胜于常人,想必他看见的与我看见的定是不同。
“娘娘,在那里。”他举起灯笼朝某个角落一指,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坐在角落里。
他牵过我的手,朝那个角落走去。微弱的灯笼光亮下,地面上处处都是杂乱破旧的物品,有“衣裳”还有“木框”。他细心地将前方的杂物踢开,再扶我朝目的地走去。
“别来无恙,杜姐姐。”剑婴提着灯笼,我靠在他身边,一脸的笑意盈盈,丝毫不见方才的惊恐。
角落里背对我们而坐的女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转身。她脸色略显苍白,但依然掩盖不住憔悴之下的天姿国色。发丝被梳整地十分整齐,简单地挽了个髻垂落在鬓间,没有任何的发饰。
我还以为失宠的妃嫔都会要死要活的披头散发,哪知她竟然如此的安静,眉宇间的高傲神色丝毫不减,一如当初在栖梧宫中见到的跋扈女子。
“你终于来了。”她撩动自己的长发,媚态万分地朝我轻笑:“我本以为送我最后一程的会是陛下,没想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