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慢慢地蹉跎一辈子,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手抚上他的发,我似软弱无骨般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从前爱听这心跳声,是因为可以感觉到他的心里是不是有个我在跳动,而如今爱听这心跳声,可以提醒我这个人还活着,我的仇还需要继续报下去。
一夜秋霜露重,待我幽幽地醒转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独居在锦华殿,与众后宫均是遥遥相望,亦免去繁琐的礼节,可容我逍遥自在。
迎平听闻屋里的动静,便捧了水盆进来。
身子还有些疲倦,我又嘱咐她再为我去弄上一桶热水,得好好地去这个乏。
她垂首而出时,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听见她小声地念叨:“昨夜王爷在小屋吹了一整夜的风。”
我瞬间如遭雷劈,呆立无语。他昨晚怕是都知道了,我以为他已经彻底地放开我,谁料想他心中竟也如我这般,放不开。那座小屋本就有一处秘密地通道,可直通宫外,当初我离开宫殿亦是多亏了那条秘道。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踏足锦华殿,何尝想到他昨夜竟然还在锦华殿。
我克制住自己想一推而出的欲望,坐在床间,刘平萱,过去种种都是过眼云烟,该舍弃的便要舍弃,该放下的便都要放下。
待我重新妆点好时,已是过了午时,与迎平用了少许的膳食。锦华殿内依旧空空如也,没有多出来的宫人,也没有多出来的赏赐。按他的秉性,若是对我重新宠爱定会在次日赏赐下些东西,没想到等到午后依旧没有任何的赏赐。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并非是对我重新宠爱?
“娘娘。”迎平见我对着空空的水面发呆,不禁担忧地出声。
水面上的莲花早已经凋谢,就连剩下的几片叶子也沉到水中,往常的繁花似锦,此时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水面。
“娘娘,莫非陛下还未对你有宠爱之心?”
我已抛却往常的矜持,对他曲意奉承,他情动时眸子里的水雾婉转,分明是满意我的表现,可他为何此刻还如此平静?难道他依旧在利用我?他不愿意见到安后,于是躲到我这里来,将来就算安后要动什么心思定也是冲我来,而不是针对寄柔。
即便是这样,他更会大张旗鼓地向所有人展示,我是他的宠妃。
我要皇帝的宠爱,若是没有这宠爱,其他人怎么会朝我靠拢,我又怎么能够扶植出自己的势力,让事情一切如我所愿的发展。
手心被自己的手指戳地生疼,我整整发髻,又看看衣裳,朝迎平说道:“走。”
“去哪里?”迎平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
“去佛堂。”
“去佛堂?”
迎平不清楚我意,我淡淡地笑着,朝佛堂走去。天下间除却鈭谦的宠爱,还有一个人的偏爱也可以让我获得权势,那便是唯一幸存的秦太妃!
秦太妃虽不闻世事,一心修佛,但在皇家而言,她是最老的长辈,在朝堂而言,她是唯一还活着的先帝的妃子,是当今陛下的母妃。就算是皇帝,亦不能公开与她顶嘴。
所以,若她能站在我的这方,那么定会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会靠近我。小人讨厌却不可恶,真正可恶的人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提着裙角踏入佛堂,却不见太妃的人影,迎平左右看了看,才看见一向在太妃身边伺候的白嬷嬷此刻从花厅内走出。
她是一个宫女,我却轻笑着给她行礼,她立刻惊恐万分地来阻止我。
“刘妃娘娘何故此时到佛堂?”
我立即浅笑地答道:“有一段日子没侍奉在太妃娘娘身边,此时本宫的身子也好了不少,所以特地赶来侍奉。”
她微笑着颔首,轻声道:“那请刘妃娘娘随奴婢来。”说罢,她便退到我左方,略后于我。
宫里的老人,自然不比一般的宫女,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以得到活命的机会。
我随她缓缓朝花厅走去,厅内并无一人,只有太妃养育的那些花开了少许,应该是当季的花朵。
从花厅里穿了出去,佛堂我一向只在花厅里拜见秦太妃,后面是个什么样子还确实不清楚。
脚还没未踏出,便闻得太妃爽朗的一阵笑声。
“有你这丫头,哀家倒是开心了许多。”
有人捷足先登?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我疑惑地偷瞄过身侧伺候的迎平,只见她一脸的不解。
“太妃娘娘,锦华殿刘妃娘娘来看您了。”白嬷嬷见到秦太妃便追随上去,扶住她的一只手。
花厅之后竟还是个小花园的模样,到处都栽种着不少的花草,一丛清脆的乔木之后,我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容。
夏昭媛朝我微微颔首,她一袭浅红色衣裳,在秋风初至时更显得单薄清减。
我早该料到的,先我一步的人除却她还能有谁?回宫那夜便在佛堂这边见过她,当时已然入夜,却还能见到她,想必是经常在陪伴太妃。心里隐隐有了戒备,皇帝的恩宠我没有办法得到,但太妃的偏宠我必须势在必得,否则我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而我为此做出的所有牺牲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你也来了。”太妃依旧慈爱地朝我招招手,我随即到她的身边扶住她。
“见过刘妃姐姐。”夏昭媛朝我施礼,她虽有夏太傅这般位高权重的师傅,但我比她先入宫,位份也在她之上,不过我已是失宠之人,就算是宋昭华见到我也只有冷嘲热讽。没想到,她还会对我施礼,我一时之间受宠若惊。
“妹妹真是有心。”我边说边留意她的表情,她究竟是为躲避宫里的纷争还是和我想的一般,想要太妃的支持。
她微微垂首,轻声说:“姐姐过赞了,妹妹反正也闲来无事,近来陪伴太妃身边,听了不少的佛经,受益良多。”
秦太妃闻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说道:“这段日子多亏有夏昭媛陪伴哀家。”
夏昭媛受她称赞,脸色微微泛红,谦让着:“是臣妾受益良多,佛偈云无病第一利,知足第一富,善友第一亲,涅槃第一乐。凡世间的尘事,已无太多计较的必要。”
听闻她的话语,似乎看透了尘世,就要飘然出世而去般。我细细地看着她的双眸,清澈如山间小溪,几经透明。那般的神色,无喜无悲,仿佛对所有的事情真的都失去了期望。
秦太妃也察觉出来,微叹口气道:“世间万物都有它自己生存的规律,也有它自己的命运,既来之则安之。”
她收回心神,朝太妃微微一笑。
没有怨怼之色,亦没有凄苦神色,她那般淡定自然,倒教我自行惭愧。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秦太妃朝她轻声说道,她朝我又行礼方才离去。果真是两朝帝师的女儿,教养自不是一般人能相提并论的。
不过,秦太妃分明是支开她,单留下我又又何意?
她驻足在一株正欲盛开的桂花树下,树上虽是含苞欲放,但隐隐已能闻到花香。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心中暗自思量她的意图,却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