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雕栏玉砌,廊腰缦回,金屋多娇,这便是北奴的皇宫。
虽然建在塞北,冬季长,多严寒,但它的气派堂皇,不输任何一国。
我赤着脚,无聊地从铺着毛毡的殿内走了几个来回,看着殿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侍女,越发地想念还留在青城的盈儿。
我回北奴皇宫已经十天了。
从刚开始的不安,到如今的听天命。吃吃睡睡倒也乐得自在,唯一不足的是,呆在陌生的地方,终归不如青城自在。
如果不是因为今次的意外,我想我不会再踏入北奴皇宫。当年我娘,无数次告诫我,明珠今后可以自由行走于天地,切勿被四墙锁住了腿脚。在我记忆里,皇宫,是囚牢一般的存在。
只是我不知道,在北奴的皇宫,居然还保留着当年我娘亲居住过的宫殿。
那日从军营回到皇宫,我就被安排住在了这一处长乐宫。余笙,余笙,听谐音就不是那么好的意头,我倒真是搞不懂父皇的意思了。我也知道,我这个有一半昭汉血统的公主,是不能入呼延皇室的宗牒的。所以,在这座皇宫里,我真是个特殊的存在。
“唉。”我叹了口气,这座宫殿,除了每日父皇会来之外,我还真没见过其他人来过。与我略熟的,是长乐宫的大宫女,桑木歌。此刻连她也不在殿里,这日子真是苦长。
“云嫦小姐,请不要为难奴婢,明珠公主现在真的不便见客。”
正愁无聊,殿门外却是传来了宫女劝阻的声音。
“哦,”声音拉得有些长,却不损它的清脆,“我怎么不知道,这余笙宫今日闭门谢客?”声音如出谷黄莺,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能进到人的心里去。虽未见其人,却已经被声音吸引。
“云嫦小姐,皇上他……。”
“皇上只说,三公主身体不适要静养,我这一趟过来探望,略表关怀之意,怎么长乐宫连这也要拒我于门外?”
这位云嫦小姐,想来不是位简单的人物,话里句句珠玑。她的声音虽不大,却能清晰地传进殿内。想来,这话并非只是说与长乐宫的宫女听的,而是说给这殿的主人听的,我如果不出去,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我皱了下眉头,从榻上下来,隔着珠帘,只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门外,站得笔直。我伸手拨开珠帘,珠子相碰的声音引得门外人的注意,她抬起头了,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她的正对面。那样的目光,不知为何,似乎有些急切,有些炽热,可当我的人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有目光反倒如同快熄灭的烛火,暗淡了下去。一双眼睛漆黑得如同一潭深水,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穿得并不是很素净,一袭水红色长裙,外面是厚重的披氅,虽然衣物较多,却没有掩盖住她窈窕的身姿。白色的貂毛在她的肩上绕着,越发衬着她肤白如雪。眉如远黛,睫毛很长,像一片云翳。眼睛在不笑的时候,略显深邃。整张脸,擦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她的美,如同太阳,是耀眼而夺目的。
丘林云嫦,她果真当得起北奴第一美人的称号。
只是,我不知道,此生,我与她的纠葛,其实在第一次见面起,就已经开始。
“你就是呼延明珠?”她微启红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眼睛停在我没穿鞋的脚上,轻轻扯了扯嘴角,“三公主果然和传闻一样与众不同。”
我在青城,也有过赤脚行走的习惯,却是被杨夫子罚跪在我娘亲的牌位前一天一夜。后来才得知在昭汉,女子的脚,是不可以随便给人看的,尤其是男子。我也笑笑,“早听说云嫦小姐风姿卓越,今日一见,也是与众不同。”
她的脸色有些微变。却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摆了下手,下边跟着她的侍女便捧着一个小木盒子上来,“早前听闻三公主身体不适,刚好府内有一支上好人参,就拿了过来,还望三公主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说着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毕竟这皇宫,不比青城。”
虽然早就猜到丘林云嫦来此,不是单纯的探病,可我也真没弄懂她的话里有话,只能示意宫女上前接过了小木盒子,退到了一旁,道:“多谢云嫦小姐美意。”
“那云嫦就不打扰三公主静养了。”
我颔首,她便带着侍女退下了。刚走至门外,似乎是碰到了一个人,她的脚步停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又风风火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