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两个人扶着,跟在她的后面,不久便到了一个偏僻的帐营里,浓烈的脂粉香从里面一直弥漫着,床铺并排紧挨着,被褥枕头也有些凌乱,每张床铺上都凌乱地放着一些女儿家的小东西。
军营里甚少有女人,如若有,便是流放到此充当了军妓。可我看她们,一举一动,并没有**的那种沦落风尘的世俗,相反身上还带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像是从大户人家教导出来的。
一到了里屋,扶着我的两个女子却一把把我往地上推去,连带着扯掉了披在身上的狐裘,虽然是在屋内,可是还是寒冷无比,我一阵哆嗦,紧紧咬了下嘴唇。却转瞬间明白过来。我站起来,对着迪丽雅和众人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迪丽雅咬着牙齿,眼神像是燃烧的火苗,要把我焚烧殆尽。
“我笑你,”我轻轻拍了拍衣袖,“不知所畏,想攀高枝,却没胆量。”
同样是女子,北奴女子由来爱憎分明,哪怕是掩饰,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似乎是被我戳中了心事,迪丽雅有些脑羞成怒。上前一步扬起手,却被我在半空生生截住,“怎么,你也佩对我动手动脚?”
说完我一把往后推了她一下,她几个踉跄才勉强站住,其他几个舞女扶着她,倒是不敢吭声。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个好,那样的语气里似乎在说看你能硬到几时。
当晚,我就被分配到最外边的床铺里,想来其他人也是得了迪丽雅的授意,一直挤着我,我那一席之地便没有了。从小生活在青城,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我索性起身,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手帕,铺在地上坐了一夜。
半夜里,却听到里边传来细小的穿衣声。我赶紧躺在地上,假装睡着。此时的帐篷里,没有一丝亮光,可人在里面呆久了,就能看到淡淡的一团轮廓。只见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看,掀在帐帘走了出去。不久,外面就有了细细的对话声,似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在军营里,难得有女人。也不清楚这些女人是什么来历。可男当婚女当嫁,也许只不过是一场私下相会罢了。
就这么想着,我居然睡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却在一声巨大的吵闹中醒来,迪丽雅带着众人扔了一大盆衣服在我面前,“在我这里,新人都要学规矩,不管你是二皇子的什么人,来到这,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
不过是换个法子,对付我而已。
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迪丽雅却命一人监督我,带我在河边洗一堆衣物。还没洗到一刻钟,手就已经冻得通红。接连三日,除了洗衣,呼延洪钰也没有派人来找过我。第三日,我再拿着一盆衣物到河边时,却在那里看到一个身影。
是阿都郎。
他见到我,立马走上来帮我接过了木盆。这个少年,虽然小,可眉目间却藏着一股坚韧之气。跟盈儿年经相仿,让我的心不觉间软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头一样,“姑娘,”他愤愤不平地开口道,“迪丽雅怎么敢叫你做这些事。”
在他看来,我来自青城,身份比这些军营的女子是要高贵多的。可是,我淡然得笑了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也并不认为他来找我只是单纯地来看下我,可是我却耐心地等他开口。见我定定看着他,他有些害羞地抓了下头发,才道:“姑娘,我想向你打听点事情。”
“我想问问,你在青城认不认识一个在公主府当差的丫鬟,叫盈儿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向我打听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图,可我也不想瞒他,“哪能不认识,她可是三公主面前的红人。”
他一听,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着急,大力地喘了口气才问我:“那,她现在过得好么?”
盈儿七岁进公主府,是北奴一家牧民的女儿。昭庆十四年,北奴有过一场重大的雪灾,马羊冻死无数,不少牧民流离失所,甚至有人于闹市卖妻卖儿为奴。我第一次见盈儿,便是在青城的街市,瘦骨嶙峋的一个小女孩,被关在铁笼里,待价出售。杨夫子出钱买下了她,放在我身边,当了贴身侍女。
后来也帮她打听过她的亲人,却全都已经在那场饥荒里,音讯全无。
可现在,阿都郞却打听起了她来,我也是好奇。
“怎么,你们认识?”
他的目光暗了下去,犹豫不定地接过了我的话:“我,我也不确定。”
“姑娘,”他从胸怀里掏出一对泥偶,小小的玩意,因为时间久了,身上的漆都掉得七零八落,可还被他如此珍视,想来对他必定是意义非凡。他急切地递到我面前,“如果你回到青城,见到她,帮我把这个给她,可好?”
我伸手接过来,“放心,回到青城,我一定帮你转交给她。”说完我环顾了下四周,才轻声道,“阿都郎,我想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