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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烈烈雄风

拓跋焘,这个拓跋焘一上任,就是一连串的战争。

战争没有什么可怕的,鲜卑民族本来就是一个在打仗中成长起来的民族,从祖先时代,人们从小就练习打架,能打是受到人们尊重的。魏国这些年来是一连串的打仗,在打仗中发展壮大。他拓跋焘从小也是把练武当成吃饭,把讲打当成锻炼。稍微大一点,他就开始跟着上战场,见到了真正的战争,见到了利箭在耳朵旁边飞过,一个人凶狠的挥刀劈砍另一个人,风沙弥漫,人仰马翻,血淋淋的伤口,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有什么,马背上的民族,还怕艰苦么,是男子汉,还怕死么!

他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他知道自己拓跋部族的人,是勇敢的,强悍的,顶天立地的!

他记得人们给他讲述的关于他出生的故事,那一天,白天的太阳格外红,晚上的月亮格外亮,当他落地的时候,天空中刮起了无休无止的风。他的哭声很洪亮,他一落地就显得很踏实,好像他就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属于他。他比一般的婴儿都显得更胖大壮实些,他的爷爷第一次看到他,就露出惊奇的样子,高兴的说:“拓跋家的事业,后继有人了,这孩子将会是一头雄狮。”他出生在公元408年。第二年,他的爷爷死了,父亲忙起来了。

后来他学习骑马射箭,指头勒得肿了,浑身摔得尽是青紫色的疙瘩,疼得龇牙咧嘴,那可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他和同龄的一群孩子出去玩,他们演习打仗,不知不觉的他就成了指挥者。后来,他父亲准许他学习指挥那些真正的士兵,跟在旁边观看的军官们说,小皇子天生就会指挥打仗。

他十二岁的时候,以军队首领的身份带领军队直奔河套地区,那里有柔然的大队骑兵,他们来侵略魏国的土地,抢夺土地上的东西。他跟他的将军们带着骑兵前去迎战,柔然人跑了。

公元422年,他成了父亲册立的太子,这在鲜卑传统中是不平常的。这一年,在父亲的授意下,他开始学习监管国事,参与跟着国家大事的处理。这一年冬天,他亲自统帅六军到边塞上去驻守。这一年,他父亲生病期间,让他总管朝廷事务,他跟大臣们的关系相处得很好,他好像很自然的就能够镇住局面,有他在场主持的讨论会局面从来没有什么失控的迹象。

对刘宋的战争开始了,父亲出征,他成了都城之中的总负责人,他不慌不忙的应付着所有的事务,从大臣们的眼光和脸色可以判断出,他们对他是从心底里尊重和认可的。

然后,无法让他相信,他的父亲在那么年轻的时候竟然因为生病就死了。他成了皇帝。

他看着那个活到一百多岁还精力充沛的罗结,就很为父亲遗憾,父亲一生的文治武功是足以自豪的,遗憾的是死得太早。他对罗结健康长寿的秘诀很感兴趣,罗结是个将军,他家算是将门,他的儿子是一员大将,刚刚过了八十岁生日,他的孙子是一名将军,已经到了花甲之年。罗结的长寿秘诀竟然是顺其自然,他的饮食从不挑剔,五谷杂粮,瓜果梨桃,粗茶淡饭,吃着都好,更喜欢吃野菜、野果和打猎打到的野味,注意节制,再好吃的也从不过量。穿衣服注意气候,气温要变了就先行添减,从来不睡懒觉,一辈子喜欢运动,从来不迷恋女色,跟夫人关系亲密但是房事从不过度。清心寡欲,少说多做,无忧无虑,自得其乐。拓跋焘听得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赶紧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学习处理国家事务。虽然实习了一年,但是真正站到了这个位置上独立面对,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必须迅速熟悉,尽量吃透。

吃透情况,其实是找着根本原则和根本规律的过程。每一个新领导都必须走过这段路,不管你以前多有经验,如果你不能吃透当前的具体情况,你就会抓瞎,就会给自己下不来台,就会找不到感觉,就会举棋不定,总是怀疑自己想法错误。

然后,柔然人就打上门来了。对于行踪飘忽的这个骑马部落来说,跑到南边来骚扰这个他们以前的主人,是生存的需要,也是生活得更好些的需要。纥升盖可汗就是这么想的,他听说魏国那个文武双全的皇帝死了,这是好事,该他发财了,他就马上不请自来了。姚兴死了,刘裕能够去打后秦,刘裕死了,拓跋嗣能够去打刘宋,刘裕死了,俺为什么不能去打魏国呢?以前俺属于你们管,咱们一起去南方抢东西,现在你们就是南方了,俺们需要东西当然还是来这片地方上拿。纥升盖可汗带着六万骑兵到了云中地区,他们知道魏国没有人能够来对抗他们,就放开了手脚,大杀大抢,他们杀了当地的官员,杀了许多不听话的百姓,还占领了盛乐宫,盛乐是拓跋世家的老根据地,部族当年的都城,也被柔然人给侵略了。

北魏的新皇帝拓跋焘听说了这个消息,马上把自己的课程表作了调整,文的先歇会儿,去练两把武的。他听完了报告,神色平静的说了一句:把我们的骑兵集结起来,准备出发。很快,他就率领着精锐的轻骑兵部队出发了,他们用了最快的行军速度,三天两夜就赶到了云中。

这是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战斗,柔然人早已经接到了哨兵的报告,他们以逸待劳,提前部署好了,等魏军一到,就对他们进行了包围。柔然的铁骑把魏国的部队包围了五十多重,他们辨认出了魏国皇帝所在的位置,大呼小叫的向着那个地方发动了勇猛的冲击。魏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阵势摆好,柔然的勇士们就冲进了阵里,骑兵的突击速度历来极快,他们直扑到了拓跋焘的马前,最前面那个柔然勇士的马头已经要碰着拓跋焘的马头,后边的柔然勇士也已经成群结队的紧跟着冲了过来,面前密集的柔然骑兵简直像一堵墙一样,无法迫使他们后退,甚至无法让他们停下。前边一个倒下马去,后边成群的人又压了上来。

拓跋焘附近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极端危险的情形,出现了这个局面几乎就等于完了,这是常识,将军们和士兵们全都惊恐到了极点,他们一边死命拼杀,一边紧张的看向这里。

看向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极其短暂的惊奇之后,他们感到自己的心不再那么惊慌的急剧的乱跳了,他们觉得最坏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他们就一下子安了心,同时他们迸发出了无比的决心和勇气,向面前的敌人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击!

这就是面对危机时,最高领导人所能够发挥的神奇作用。

拓跋焘挂起了弓箭,他手握长矛,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冲过来的柔然人,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镇定,他的反应是那样的敏捷,动作是那样的准确有力,他一下就把那个张牙舞爪的柔然人从马上给挑了下去。关键是,他的脸色非常平静,就像是在演武场上一样,他的神情同时也是非常坚决,必胜!那是一种必胜的信念。

看到这种情形的所有的人,全都一下子感到心安了,他们吃了定心丸,同时又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发挥出了超常的战斗力。他们的脸上全都焕发出坚定和勇猛的神气,让刚才还志在必得的柔然人看到之后失去了信心。

这次接近成功的突击很快被打退了。魏国的将士们像一座山一样,向对面的柔然部队直压过去。柔然人的攻势消解了,他们开始向后退。

魏军的战斗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神箭手们的强弓利箭显示出了强大的杀伤力,柔然人纷纷拨转了马头。柔然的将军们急了,他们大声吆喝,试图阻止士兵们后退,因为后退一旦形成了潮流,所有的人都会跟着跑了。他们的那个身份是大将的人尤其着急,他是纥升盖可汗的侄子,他受到了可汗的信任和提拔,急着把已经露出失败迹象的形势给扭转过来。

最终他没有成功,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心口,他栽下马去,眼看着是不活了。

周围的柔然人一片大乱。

消息迅速以大声喊话的方式向后边传递,同时也向一个越来越大的范围辐射着恐惧,当这个消息在短短的时间内传到了纥升盖可汗的耳朵里时,柔然的部队整体上已经受到了消极气息的打击。

纥升盖可汗受到的打击相当严重,他认为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逃跑,这样才有可能避免最不幸的结果。当他这样考虑的时候他已经拨转了马头,当他还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他已经让他的千里马狂奔起来,他的亲信们和其他部落首领们紧跟着他飞跑,几万名柔然士兵们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们非常自觉的跟着采取了同样明智的选择。

柔然大败,他们扔下了许多尸体,扔下了他们先前抢掠到的战利品,扔下了他们的一些跑得慢的同伴,惊慌的跑了,无数马蹄踏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他们一路狂奔,一直跑回到老家去了。

魏军追击,追出了边境,后来他们停了下来。毋庸置疑,这是一场胜仗,大胜仗,但是就新皇帝本人和大家对这位新皇帝的感觉来说,意义远远地超出了胜仗本身。

从此柔然将不再可怕。

尚书令刘絜认为:“柔然虽然败走,但是这个大檀仗着柔然人多势众,以后一定还会来入侵。我们不如等到秋收以后,主动出击,调集大部队,兵分两路,从东西两个路线同时进军,给他来个全面打击,摧毁他的主力。“拓跋焘表示同意。大檀是纥升盖可汗的名字。

秋收完了,冬天到了,军队准备好了,其它事情安排住了,十二月,拓跋焘下令对柔然进行大规模讨伐。魏军长驱直入,拓跋焘亲自率领部队驻扎在祚山,作为后援。柔然人一听到消息,马上采取了他们的百试不爽的老对策,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了。大檀跑的很快,散居各处的部落民众就没那么快了,他们的消息也没有那么灵敏,当他们惊愕的发现出现了魏国人的时候,那些士兵们早已经铺天盖地的漫了过来,让他们无处可逃了。魏军收获了冬天的一场大丰收,他们没有追上大檀,大檀跑得太快了,魏国的将军们也被伤不起的战利品和俘虏们给绊住了,他们带着巨大的收获回去夸耀自己的勇敢去了。

拓跋焘觉得魏国南边是刘宋政权,北边是柔然地盘,同时跟这两个国家作战不太保险。那么像现在这样同时跟两个国家保持敌对状态就对自己不利,自己对其中一个方面开战时,另一个方面的敌人就有可能趁机而入,造成魏国两面受敌的局面。他审时度势,决定和刘宋议和,专心对付柔然,把柔然打得没有威胁之后,再说别的。于是他派遣使者到宋国去,修复关系,宋国正在进行内部整顿,也正需要外部和平,他们马上答应了,两国就又变成了友好邻邦。

拓跋焘继续他的国家管理方面的学习。

然后,当又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他又一次发动了对柔然的大规模打击。这一次是秋收刚刚完毕,时间刚到十月,这一次的规模比上一年更大,因为他在外交和内政方面都比去年更加拥有了有利的条件。他决定兵分五路,同时出击。

其中的中路军由他本人亲自率领,直接进行正面攻击。

五路大军达到了大漠之南,皇帝下令,大家全都把各自携带的战略物资留在这里,每个人只带十五天的干粮,全体部队立马成了轻骑兵部队,这样才可以快速前进,造成突然袭击的效果。各路骑兵部队向着大漠出发了。

柔然所有的部落全都吓坏了,这可是多年来没有过的事,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仍然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老把门儿,尽最快的速度逃跑了,他们跑得那么快,决心那么大,也不再管后边的魏军是否追,只管一个劲儿的跑,跑了个无影无踪。

魏国取得了胜利,但是这还不是拓跋焘想要的胜利,拓跋焘想要的是决定性的胜利,是毁灭性的打击,是大型歼灭战,是彻底消灭北部的威胁。那就意味着,这一次出击虽然大获全胜,自己的战略性目标却远远没有达成,谁叫柔然人那么擅长逃跑呢?对于没有携带更多粮草的轻骑兵部队来说,继续往前追肯定不行,没关系,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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