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谁知道紧贴在这个"孤独"窗户上的--是挖土机张牙舞爪的可笑模样、吊车狰狞的长条脸和发动机谄媚的"嗡嗡嘤嘤",藤条先爬满他孤独的外壳,灰尘再扎实地落上一层,这个过程就像一片绿叶落进一片树林、一滴水掉进河里一般自然。谁都不会想到或者注意在那一个万事万物都是新生的时节、一个狂热躁动的时代、一个书籍和学校比长安街上的灰尘还多的文革岁月,竟藏着掖着这样的一个"孤独"--比荒漠还空旷、比现代派戏剧还荒诞、比胡同深处的那些老宅子还破败的孤独。
然而,这世间还有比没有回声的孤独更可怕的东西么?
又记:在2007年3月7日星期三晚,于中央电视台第十套科学教育频道的"人物"栏目,播出了对主持重修天安门的大木师傅--孙永林的专访,这位头发、眉毛、胡须都已变白的老人,对当年的这个绝密工程进行了不慌不忙地解密:原来,北京后来留下的几座老城楼之所以非拆不可,是因为当时的政府在解决重修天安门所需的大量木材的问题上遇到了困难,因而不得不"拆了东墙补西墙"。孙永林老人亲自参加了城楼的拆卸,他说,他们拆完西直门之后才发现其8米的柱长不够,而于1969年遭到历史上第三次重修的天安门,需要12米的柱长,老人说,没有办法,这些东西只能作劈柴用,而且,在拆西直门的过程中,发现就在城墙里还包着一个元代的小城门。尽管当时的梁思成已经是见不得光的"牛鬼蛇神",但他每天最关心的事就是这几件"壮举"的进行情况。
"'你看他们会保留这个元代的城门吗?'他怀着侥幸的心情对我说,'你能不能到西直门去看看,照一张相片回来给我?'他像孩子般地恳求我。'干吗?跑到那儿去照相,您想让人家把我这个反动权威的老婆揪出来示众吗?咱们现在躲都躲不过来,还自己去挨批呀?'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忽然,我看到他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梁思成的第二任夫人林洙在传记中这么回忆道。
西直门的木头从百姓家的烟囱里飘出去了,东直门的楠木则被拖到了天安门,成了斗拱和檩子等其它的杂件。
人们嚷着:"天安门长高了!",老人的同事说,天安门长高了83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