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被大地震所伤害的地区来说,什么情况比这种伤害更惨?
那就是第二次遭受大地震的伤害!
同样对于一个已经遭受巨大伤害的家庭来说,那就是第二次遭受巨大的伤害!
杨天啸不知道自己的家马上要遭受第二次大灾难。
第一次大灾难已经毁了杨天啸的家以及家里所有的人!
第二次大灾难又是什么?
又会给杨天啸的一家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份中旬,再过几天就要放暑假了。
虽然快要放暑假,杨天啸的心情却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样子。
——史玉花留在杨天啸心中的影子和伤害依然没有消失!
中午,杨天啸吃完饭沿着学校画好的线路往宿舍走,在宿舍楼下,靠近操场边的水泥马路上,停着一辆警车。
杨天啸看见那辆警车,心里一动,感觉那辆警车似乎是来找他的,杨天啸甚至感觉警车里的人在向他招手。
杨天啸盯着那辆警车,向右拐,进入宿舍楼,回到宿舍。
下午。
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个子不高,相貌一般,说的虽然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但是一般人都能听懂。
杨天啸却听不懂。
杨天啸看着手里的笔,心里只在反复地念叨:这只手应该是握钢枪的手,现在却拿着笔。我是军校大学生,我不是臭工人。我是军校大学生,我不是臭工人!
杨天啸偶一抬头,发现管复员军人培训的乔主任站在教室门口外,似乎在望着杨天啸,又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叫杨天啸出去。
杨天啸盯着乔主任,心情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
乔主任往走廊那头望了一眼,杨天啸不知道走廊那头是谁,只见乔主任往那边望了一眼后,就走了!
有一天,杨天啸在课堂上,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幻觉:杨天啸感觉以前的队长和教导员来电校找过他,只是没有见面而已。
杨天啸似乎感觉到队长和乔主任说:“你告诉他,他已经回不去了,希望他好好学习,把以前的事忘了吧!”
杨天啸从上高中时开始,就开始出现了幻觉,杨天啸不知道这么多幻觉中,有没有真的,如果有,哪一次是真的?
放暑假了。
杨天啸到了锦州火车站,拿出学生证,可以买半价车票。
售票员仔细瞅了瞅杨天啸,似乎感觉杨天啸不像个学生,甚至也不像个好人!
坐上火车,四个小时虽然也有点难熬,可是比起以前走一天一晚要好的多!
杨天啸回到自己熟悉而又难忘的家,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回应。
杨天啸又打个摩托车,到了大哥家,上楼的时候,杨天啸注意到楼道上似乎有血迹,血迹已经干干的,而且顔色也变了,变成暗红色,让人瞅了心里很不舒服,还有点本能似的恐惧!
杨天啸站在大哥家门口,也敲了半天门,还是没有人开门。
杨天啸只好又到汇金市场,大嫂在汇金市场三楼卖衣服。
杨天啸找到了大嫂。
大嫂正坐在摊位上,看见杨天啸来了,眼里露出一丝惊喜,随后就变成了令人难以看懂的复杂表情。
大嫂让杨天啸坐了下来,杨天啸发现大嫂的眼里忽然充满了哀伤和绝望。
大嫂望着杨天啸,语气沉重而缓慢的道:“老三,你家里出事了!”
杨天啸心里一惊,道:“出事了?出啥事?”
大嫂眼睛红红的,嘴唇也哆嗦着,似乎在强力压着内心深处的的剧痛,声音充满了无限悲痛地道:“你大哥出事了,而且已经跑了!”
杨天啸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声音颤抖地道:“跑了?为什么跑了?”
大嫂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因情绪太激动,始终无法平静情绪说话,过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静点后,大嫂说出了一件令杨天啸几乎崩溃的事。
“你大哥杀人了,跑了,杀了两个小姐!”
杨天啸眼睛瞪地大大的,似乎不相信大嫂的话。
“你爸爸和后妈都抓进去了,就在三里看守所,你可以到区公安局拿回你家的钥匙。”
杨天啸眼睛开始出现迷茫痛苦之色,一时间好像没了魂魄,整个人木木的,呆呆的,像刚出生的婴儿,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
大嫂后面说了什么,杨天啸已经听不进去,心里却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都抓进去了,大嫂却没有事?
大嫂似乎看出了杨天啸的疑惑,解释道:“我有个小孩子,所以被取保候审!”
杨天啸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告辞,临走之前,他还记得安慰大嫂不要太难过!
杨天啸到了区公安局,拿回自己家的钥匙,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黒了。
——杨天啸的心里是否也变“黒”了?
打开门,虽然杨天啸心里已经清楚家里不会有人,一个人都不会有!
但是当杨天啸走进屋里时,感觉到家里的冷清清的情况时,心里一股剧烈地悲伤涌上心头,心情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当杨天啸看到饭桌上的碗里还有吃剩下的稀饭,当然稀饭已经变成了“干饭”,而小盘里的咸菜已经变地像晒干的烟叶。
杨天啸推想出当日警察来时,父亲应该正和后妈一起吃晚饭,可是饭还没吃完人就被抓走了,想到这里,杨天啸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长这么大以来,杨天啸不知哭过多少次,但这一次却是他哭地最伤心的一次!
杨天啸靠在墙上,但是连墙壁似乎也受不了他的“悲伤”,杨天啸身子慢慢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杨天啸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地上铺着冰冷的瓷砖,但杨天啸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冷,只觉浑身无力,若不是有墙壁顶着,杨天啸一定躺了下去。
杨天啸悲伤之极的眼神显地那样的无依无助,只觉得胃里一阵儿抽搐,忽然吐了起来。
可惜杨天啸从下火车到现在,滴水未进,一粒米未吃,虽然胃在抽搐,却吐不出一点儿食物,只有一点儿苦水吐了出来。
苦水流到了嘴里,杨天啸却没有感觉到苦,可是他的心却感觉到苦苦的,像吃了几十个黄莲果子般。
杨天啸这才知道,原来人最悲伤的时候不是流泪,而是呕吐,不管你胃里有没有东西,当你伤心到极点时,你就会觉得自己很想吐!
杨天啸呆坐在地上,眼神里看不到一点儿生命的“迹像”,两眼发呆,像瞎子的眼睛,空洞洞的,仿佛还带着死人才有的灰白色!
天色越来越黒,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淡,像杨天啸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天啸居然睡着了,睡梦中,似乎看到自己的父亲满眼是泪的望着他,哀伤的求杨天啸去救他。
杨天啸不知道怎么救父亲,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父亲:“爸爸!爸爸!”
忽然杨天啸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下子醒了过来,发现脑袋在墙壁上滑了下去,重重地磕在地上。
地板很硬,杨天啸头被震痛了,醒来的眼神还是充满了痛苦和迷惘,绝望与悲伤。
爸爸,你在哪里?
爸爸,我要怎么救你?
杀人,大哥为什么要杀人?
杨天啸在心里一遍遍的想着,可是要怎么救家人呢?
杨天啸虽然是本地的,但在本地他不认识什么人,何况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唯一的好朋友如邓欢和王海朋,他们也不是很有权势的人,甚至还不如杨天啸家的势力大!
杨天啸想着想着,又睡着了,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天色已经亮了。
明亮柔和的阳光照进室内,却没有带给室内一点儿柔和明亮的感觉。
站在镜子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双眼又红又肿,连脸似乎都肿了,杨天啸忽然觉得镜子中的自己很陌生,几乎认不出“自己”!
杨天啸简单洗了一下脸,走下了楼梯。
杨天啸想到二哥家的小卖店去看看,这个时候也只有找二哥想办法。
到是二哥家,杨天啸马上失望了,而且几乎彻底的崩溃了!
二嫂看见杨天啸来了,眼睛红红的,告诉杨天啸:“你二哥被抓走了,来了两个纠察员,把你二哥的军衔都撕了。”
旁边二嫂的二哥张义忠看见杨天啸眼中的痛苦之色,用手拉拉妹妹的胳膊,意思让她不要再说了。
张志琼似乎没感觉到,依然充满痛苦和气愤地道:“你说他们来了,问也不问,就把你二哥抓走了。”
杨天啸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家人似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心情伤心到了极点。
二嫂怒气未消的道:“你说天林本来就不知道,干嘛要抓他。”
杨天啸道:“大哥他——”
二嫂一听杨天啸提到大哥杨天龙,火气更旺:“你说你大哥傻不傻,杀人本来就不对,为什么还要告诉天林?他想见天林,见面就算了,干嘛非要告诉你二哥?”
杨天啸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而二嫂的火气也越来越旺:“都怪你爸,非要叫你二哥回去!他要是不叫你二哥回去,你二哥又怎么会出事?”
杨天啸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救家人。
杨天啸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老大跑哪去了?”
张志琼“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他跑哪去了?”
杨天啸道:“二哥怎么办?”
张志琼道:“我去找他的主任谈了,你再去一趟,跟徐主任说说,让他把老二放出来。”
杨天啸告别了二嫂及她的一家人,去东大院找俆主任。
俆主任和老婆蒋老师都在,俆主任很瘦,而蒋老师则有点胖。
俆主任望着杨天啸叹口气道:“你大哥的事很难搞,杀了两个人,情节严重,恐怕很难弄!”
杨天啸眼睛红红的,满眼含泪的道:“再难我也要救他,他是我大哥啊!”
俆主任点点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案件太大了,很难啊!”
蒋老师道:“如果有二十万,也许还有点希望!”
“二十万?”杨天啸瞪大了眼睛,道,“我现在能拿出二千就不错了,上哪弄二十万啊?”
蒋老师揺揺头道:“现在要办这样的事,没有二十万不行的!”
杨天啸想想道:“要不,把我家的房子卖了,再想想办法!”
蒋老师又揺揺头道:“你家的房子顶多能卖十万,这也不够啊,再说你父亲出来后住哪?”
杨天啸低下头,眼中又出现了痛苦和迷惘之色!
杨天啸抬起头,望着俆主任,恳切地道:“俆主任,我二哥的事怎么办?”
俆主任也揺揺头道:“你二哥受大哥牵连,本来今年就要调副营,到时你二哥的家属就可以随军了。”
俆主任仰天叹口长气很惋惜很遗憾的道:“怎么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俆主任沉默了一会儿,杨天啸紧张地盯着他,心里很希望他能说出一点儿好消息。
俆主任瞅了杨天啸一眼,道:“你二哥的事我会尽量帮忙,放心吧,你二哥在我手下做事,我不会不管的!”
杨天啸心里总算安心了点,过了几分钟,杨天啸起身告辞!
俆主任夫妇把杨天啸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