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杨天啸每天天没有亮就把小女儿放在没有开门的幼儿园门口,让可怜而“无辜”的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寒风中,像悬崖绝壁上一块巨石边的一株小花,那么凄惨却又惊艳的开着!
杨天啸每天不管上班时正在干活也好,或者吃饭时也好,心里总是想着女儿,总怕女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杨天啸的人虽然在大连,但一颗孤独寂寞的心却留在了金州区,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
发工资了,其他的人都很开心的样子,杨天啸却没有他们那样开心,因为杨天啸要还老板的钱,所以每个月都要扣下五百元钱还账。
杨天啸发到手里的只有四百元而已,虽然这个结果早就在自己意料之中,但真的面对这个结局,心里还是很不爽,很压抑也很失意!
但更让杨天啸受不了的却是自己应发工资才九百元钱,比别人少多了,就连新来的都和自己一样多,有的甚至还比自己高点!
杨天啸无法理解,也无法忍受,可是自己想和老板说,又怎么说,自己是“有罪之身”,正在“将功赎罪”的时候,你怎么还有脸去和老板谈工资的问题?
老板如果心情差点的话,很可能会对杨天啸说:“加钱?我给你发工资就不错了?还想加钱?”
杨天啸没有问老板,也没有向老板娘反映,因为自己知道跟谁说都没有用,甚至老板会怎么回答自己的话都猜到了!
工资比别人少,甚至比新来地还少,这让杨天啸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更让他苦恼和烦燥的是和同事的关系又出现了以前那样的困境。
虽然有一个两个和自己的关系还可以,但大部分人却和他好像有仇一样,尤其是司机老王没事总爱和他抬杠或者故意气他,这让杨天啸很气愤,也很无奈,因为老王也是本地的,虽然年纪比杨天啸大多了,但长地又高又胖,杨天啸若和他动手取胜的机会实在太小,杨天啸只好苦忍。
只是这样要忍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张健虽然比杨天啸来公司晚点,但不知怎么老是和杨天啸过不去!
难道是张健怕杨天啸“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以杨天啸目前的处境,他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或者是他们上辈子有仇,杨天啸上辈子欠他的?
杨天啸因为担心自己的女儿,所以每天下午希望能早点回去,好看看自己的女儿,可是张健就是不“配合”杨天啸!
有时明明货都装完了,只要发动车子就可以走了,可张健却在屋子里抽烟,跟姓于的等人瞎扯淡,甚至跟那个搭车回金州区的小文员“打情骂俏”的!
杨天啸有时肚子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但自己再生气再愤怒也只有强自忍着!
唉!
龙游浅底遭虲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光对别人来说是很短暂的,因为他们过地很快乐。
但对于杨天啸来说却漫长的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每天简直都是度日如年!
终于在一个月后,杨天啸黯然神伤的离开了货运站,离开了那个工资不高却让人感到无比痛苦和忧愤的公司!
杨天啸离开公司没几天,老板娘曾经派人找过杨天啸,想让杨天啸继续回到上班,但杨天啸真的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杨天啸没有回去,老板娘也没有来逼杨天啸把剩下的欠款还清。
——是不是老板觉得杨天啸真的没有钱,再怎么逼也没有用?
——还是老板和老板娘觉得杨天啸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二岁多的女儿实在是不容易,所以不忍心逼杨天啸还钱!
不管真相是什么,老板和老板娘的确没有来逼杨天啸还钱!
离开货运站,杨天啸只呆了两天,就实在呆不下去了,因为女儿要抚养,自己也要生活,就算不还欠款,人要生存至少要干活啊!
杨天啸找到以前的战友蔡世权,蔡世权在金州区某处开了个啤酒饮料等商品批发部,虽然同意杨天啸去他那干活,但工资实在太低,一个月份只有七百元钱,杨天啸最终没有去!
这时,杨天啸的二哥已经从部队复员,回到地方,部队复员时发的几万元退伍费不知怎么都花光了,和老婆在汇金市场租了个很大的房子,开了个台球厅。
以前的海滨学校食杂店因为海滨学校的关闭而结业了,现在二哥一家在汇金市场西南面的一处楼房租了一套两室一厨的房子,因为是老房子,所以是两室一厨,不是两室一厅!
这个地方离杨天啸的同学王海朋家很近,但杨天啸从几年前去过同学家后,几乎再也没有去过王海朋家,可能是觉得自己混地实在太差,没有脸去见以前的“乡东父老”。
张志琼的二姐和老公在离汇金市场挺远的地方租房住,自己则在汇金市场负责打扫卫生,老公则在外捡破烂为生。
张志琼的二姐有一个儿子在锦州当兵,现在要复员了,正托杨天林在大连市驻军部队找个地方当志愿兵!
张志琼的二姐还有一个女儿,没事干,天天和杨天林两口子住在一起,她的男朋友是河南的,来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张志琼在汇金市场三楼的东南角租了个很大的台球厅,里面大概有二十张左右的台球桌,在东北角还有一张乒乓球台,在乒乓球台的北面就是一间休息间,里面有一张床,上下铺。
在西南角有个小门可以走到那边的三楼服装厅,在小门处还有一间厕所。
汇金市场很大,一楼是卖土杂食品及日用品等,二楼是针织为主,像袜子和内衣等等,也有一两家卖影碟的!
在汇金市场北门外也是一个大的批发市场,主要是蔬菜水果商,还有什么调料等,但最主要的还是海鲜,几乎什么鱼都有,在冬天你走进海鲜市场,可以闻到一股很诱人的海鲜味道。
台球厅主要是杨天林负责,张志琼在三楼市场有一个摊位,天天卖衣服,当然汇金市场的衣服虽然款式多,但谁都知道汇金市场没有什么高档商品,汇金市场几乎成了“便宜货”的代名词!
杨天啸早上九点多钟才起来。
唉!没有活干也有个好处:天天都很“自由”,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
可谓“无官一身轻”!
只是杨天啸虽然很“自在”,但心里却总是虚虚的,一颗心脏好像变成了一个吹大的气球,整个人都有一种轻飘飘“好像成仙”般的感觉!
杨天啸把女儿叫醒,给女儿穿好衣服,然后烧点热水给女儿洗个脸,头发也不梳就骑车带着女儿上汇金市场台球厅。
汇金市场台球厅早上人不是很多,快到中午的时候人才多点,最多的时候是下午快到晚上的这段时间。
杨天林身上斜背着一个黒包,正坐在台球厅中间靠近大水泥柱子的桌子旁边,眼睛随意的看着,看到有人打完一局台球,赶紧过去把台球摆好。
杨天啸带着女儿走进台球厅,然后走到杨天林旁边。
杨天林望了小弟一眼,道:“来了!”
杨天啸点点头。
杨天林望着珊珊,笑道:“珊珊!你也来了!”
珊珊却有点怕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小孩子特有的眼神望着二伯。
杨天林用手指着远处的一张台球桌,道:“老三,那边的桌子帮我摆一下!”
杨天啸顺着二哥的手指方向望去,看到了刚打完一局的台球桌,快步走过去帮着把台球摆好。
在这里玩台球的人,一部分是三楼卖服装的人,一部分是汇金市场南面楼下有很多打临时工的,像刮大白的,做木工的,还有出点力气干点体力活的,比如帮别人搬个家什么的!
在这些人里面,既有北方像黒龙江吉林两省的,也有南方的人,南方的人以河南的居多,而南方人也是刮大白和做木工的多。
还有些人是附近的住户,偶尔来“客串”一下,当然也有一些路过的人,也会上来玩几局。
杨天啸的女儿和一个劳务工的女儿一起玩,两个小孩都差不多大,那个女孩子叫马春兰。
杨天啸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就走过去看着女儿和刚认识的朋友马春兰玩。
两个小孩子的衣服都很脏,头发也都很乱。
中午,张志琼给杨天林带了午餐过来,一大碗,白白的米饭,一个腊肉炒尖椒,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昨天中午张志琼给杨天林和杨天啸两兄弟各带了一份午餐,今天中午不知为什么只带了一份给杨天林,而杨天啸没有!
——是张志琼“忘记”了带?
——还是午饭做少了,不够了?
杨天林盯着张志琼嘟哝了一句,杨天啸没有听清楚,但杨天啸心里猜测可能是杨天林问老婆为什么没有杨天啸的饭!
杨天啸还注意到张志琼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地有点尴尬,又有点恼怒!
张志琼和杨天林小声说了两句,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台球厅!
杨天林开始吃饭,杨天啸站在旁边瞅着,杨天林吃了几口,忽然叫杨天啸吃。
杨天啸道:“你不吃了?”
杨天林摇揺头,道:“不吃了!”
杨天啸很开心。
杨天林又道:“叫珊珊过来一起吃吧!”
杨天啸点点头道:“好!”
珊珊也过来了,杨天啸和珊珊一起吃。
杨天啸吃地很开心,因为这是纯正的家乡口味,自从自己搬出父亲家后,一年中难得吃上一回家乡的饭菜!
杨天林让杨天啸看一下台球厅,自己往厕所走去,在厕所门口和台球厅交界处,“碰到”了张志琼。
张志琼往杨天啸这边望了一眼,道:“你怎么不吃?”
杨天林脸色一沉,道:“我一个人怎么吃?你就给我一个人送?老三不用管了?”
张志琼脸色也变了,像暴风雪来临之前的天空,哼道:“管他干什么?他自己不会找吃的?”
杨天林听了,脸色更加的难看,狠狠的盯了老婆一眼,转身向厕所走去。
一大碗饭被杨天啸父女俩吃了个干干净净,当然大部分都是杨天啸吃地,女儿只吃了很小的一部分。
杨天啸伸出舌头舔了嘴巴四周,似乎还未吃饱,也未吃好。
的确,以杨天啸的饭量,这一大碗的确不够,虽然杨天啸天天在家待业,没有干什么活,可是就算再来一大碗杨天啸也能吃地粒米不剩,片油不留!
下午,有几个人过来打麻将,杨天啸和他们玩了一会儿,杨天林过来让杨天啸帮他看着场子,自己上去打麻将。
晚上,杨天啸很晚才回到人工湖“贫民窟”里的破屋子,屋子里很冷,厨房里放地水都结成了冰。
杨天啸先把床上的电褥子插上电源,然后再烧点水,水烧开后给女儿洗臀部,女儿先躺到床上睡觉。
虽然杨天啸现在没有干活,没有经济来源,每天吃不好,也穿不暖,可是女儿却很开心,比杨天啸在货运站上班,而自己在小王的父亲家被“托管”,及后来在幼儿园上学时开心的多!
杨天啸没有注意到女儿脸上不再有以前那种惊恐不安,似乎被亲人遗弃似的痛苦。
可爱而瘦弱的女儿难道不知道父亲正在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