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元的债务,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杨天啸一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杨天啸来讲,就像借了一个高利贷一样,因为杨天嘨一个月的收入只有可怜的七百元左右,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所剩无几,又拿什么还钱?
杨天啸从此压力倍增,不得不和黄梅秀商量!
黄梅秀不是不想上班,只是孩子太小,才两岁,没人照看,何况黄梅秀在这里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无奈之下,黄梅秀只好回到南方深圳市打工,同时为了不给杨天啸增加“麻烦”,黄梅秀会把女儿带到老家给自己的父母看管!
这个决定对于杨天啸和黄梅秀来说,无疑是一个很痛苦很无奈的决定!
骨肉分离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难以忍受和承受的,只要他(她)还是一个正常人,相信就难以承受这种亲人别离骨肉离散之痛!
这已经是杨天啸第二次和黄梅秀以及女儿分离,第一次是在自己和父亲及二哥合开粮店时的时候,那一次杨天啸并不如何痛苦,因为那时彼此相处时间不长,感情不是很深,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杨天啸和女儿以及黄梅秀又相处了很久,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说心里话,杨天啸真的舍不得她们母女离开自己!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矛盾和无奈,在一起时不知道珍惜相聚的时光,等到分离时才痛悔不已!
记得那天分手的日子,是个晴天,天气不错。
——是不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着他们骨肉分离,所以给了他们一个好天气,希望他们的心情能好一点儿?
打开院子的大铁门,往右拐,是一条夹在两排旧房子间的狭窄的土路,往右走十多米远,再往北拐,走了二十米远,就是“贫民窟”和“富人区”的交界,在交界处有一个不大的旱厕。
黄梅秀抱着女儿,手里提着一个有点笨重的皮箱,回头深情的望了杨天啸一眼。
杨天啸却不敢看黄梅秀的眼睛,甚至也不敢送她到火车站,杨天啸抬头望着天空,天上有几片淡淡的白云,像杨天啸脸上淡淡的哀愁!
杨天啸低下头望着老婆,声音有点发颤的道:“我就送到这吧?你自己保重!”
黄梅秀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与无奈,道:“好的,我先走了?”
杨天啸点点头。
黄梅秀又瞅了杨天啸一会儿,终于慢慢地转过身,朝前走去!
杨天啸为什么不敢到火车站送行,是害怕自己受不了离别之苦而改变主意?
还是担心黄梅秀会受不了而改变主意?
晚上,杨天啸独守空房,只觉得心里有点异样的刺激与兴奋,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空虚与寂寞。
房子不是很大,一张土炕靠着南面的窗户,面积占了房子的一半。
现在夏天还没有过去,杨天啸坐在炕上,却觉得炕冰凉冰凉的,像坐在万年寒玉做成的床上。
外面的夜色已经到了最黒的时候,杨天啸眼望着漆黒的夜色,心里又涌起一股无由的寒意与寂寞!
躺在冰冷的被窝里,杨天啸想到了可爱而漂亮的女儿。
她们应该坐在火车上了吧?
现在火车走了多远?
女儿发现没有了父亲,会不会哭呢?
杨天啸想到女儿发现没有父亲时哭泣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
第二天,杨天啸“正常”去上班。
高琦看见杨天啸道:“你老婆走了吧?”
杨天啸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高琦瘦削的脸笑了笑,没有回答!
老板娘李静走了出来,望着杨天啸道:“小杨,你老婆走了?”
杨天啸点点头。
李静叹了口气,道:“可惜,你怎么不让小黄在我这里上班?这样你们也不用分开了!”
杨天啸听了心里一阵感动,同时又有点遗憾: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杨天啸把燕乐市场的货装了满满一车,然后往燕乐市场拉去!
到了燕乐市场侧门的收货口,杨天啸把货物一件件送进去,送到各摊位去。
有些货很轻,像小电器,或者装针织类的小包,但也有一些很沉的,像地板革,大的包裹等。
杨天啸送货到张秋摊位上时,正准备离开,张秋叫住了他。
张秋是一个个子不高,很胖的中年妇女,脸很圆,短发。
有时杨天啸看见张秋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开始想不出到底为什么,后来终于明白了,原来张秋长地很像自己的母亲。
杨天啸看见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合照的相片,相片上父亲很英俊也很年轻,而母亲长相端庄,也像张秋一样胖,脸也和张秋的脸一样圆,不同的是,张秋的脸又黄又黒,而母亲的脸则很白,是那种农村人特有的白!
本来按照老板娘的要求,送完货后要当场收货款,而杨天啸对燕乐市场的货则是上午送完,一般下午再来收货。
这样做,一方面是杨天啸和燕乐市场的摊主关系都很好,另一方面是摊主卖货的需要:早上顾客少,很少有开张的,而做生意的人对这方面是很讲究的,所以如果早上收货款,他们一般都很不高兴。
张秋虽然有着做生意人共有的缺点和特点,但总的来说为人是不错的,听说杨天啸的钱被大风刮丢了不少,一直为杨天啸感到难过。
张秋望着杨天啸,关切的道:“你丢地钱有没有找回来?”
杨天啸难过地揺揺头。
张秋看了杨天啸的表情,心里也很难过,又道:“没有人给你送回来吗?”
杨天啸又揺了揺头。
张秋虽然心里的难过之情又加深了几分,但脸上并没有奇怪的神色,仿佛杨天啸的“回答”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杨天啸转身正准备走了,张秋又叫住了他,脸色有点奇怪而神秘的道:“你上五楼经理室,找市场经理去!”
杨天啸不解的道:“找经理干什么?”
张秋同情而怜惜的望着杨天啸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杨天啸道:“好的!”说完,朝五楼走去。
五楼。
燕乐市场经理办公室,门开着。
杨天啸走到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只见一个男的坐在一张很大的沙发椅上,还有一个女的坐在旁边的长椅子上,杨天啸认得那个女的。
这个女的又高又瘦,长相很斯文,戴着一副眼镜,三十岁左右。
她叫许冬,是一楼卖土杂的,杨天啸经常给她送货!
虽然门是开着的,杨天啸还是很有礼貌的敲敲门。
那个男的看见杨天啸,笑道:“进来吧!”
杨天啸走了进去,发现这个男的挺年轻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还好,这个年轻男子很快就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刘海峰,是燕乐市场的经理,你是小杨,叫杨天啸,对吧?”
杨天啸看见经理站了起来,高高的,又有气质又很帅气,相比之下,杨天啸不禁有点自惭形秽。
还好许冬望了杨天啸一眼,又望着经理道:“不错,他就是杨天啸!”
经理望着杨天啸正色道:“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要太丧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杨天啸知道经理说的是自己在盛滨市场丢了七千元钱的事情,杨天啸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经理又道:“一楼和二楼的很多摊主都很关心你的事情,大家都想帮助你,所以大家自动捐了点钱,虽然钱不是很多,但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杨天啸心里一阵激动和感动,若不是有“生人”在场,真想大哭一场。
杨天啸很想说声谢谢,但话到了嘴边,却像鱼刺卡在喉咙上,怎么也“吐”不出去!
杨天啸的感激之语虽然没有说出去,但眼睛里感激的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钱的确不多,只有八百元左右,但这八百元钱所带给杨天啸的鼓励和帮助却不只是八百元那么多,这区区的八百元让杨天啸对人性有了深刻而清晰的认识!也让杨天啸对这个世界不再感到那种末日穷途似的绝望,如今那些因为“抢“了自己钱的人而失去了的信念又一一回复!
八百元钱,最大面额是五十元,其中以十元居多,钞票外面包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明了有哪些人捐了款,各自捐了多少。
这张饱含人间真情和对杨天啸来说有着重大意义的“恩情纸”一直被杨天啸精心保存着,就算这张纸会丢失,但燕乐市场那些好心人,以及他们对杨天啸无私而不求回报的帮助,杨天啸永远都不会忘记。
滴水之恩,永生难忘!
送完燕乐市场的货物,下一站就是旧物市场。
杨天啸每天的送货顺序基本上不变,先是送燕乐市场,然后是旧物市场,接着是西河市场,后面是盛滨市场和光明市场,最后就是一些散户。
这其中货最多的是燕乐市场,其次是旧物市场,当然这两个市场跟高琦负责的金座大市场以及金州大市场,那是没法比地。
还好,杨天啸的散户比较多点,要不然天天都得加点伙食:“西北风”!
今天旧物市场的货比较少点,杨天啸把货装在三轮车上,这个三轮车是一辆“倒骑驴”,杨天啸开始怎么也骑不惯,现在骑得还挺顺当!
到了旧物市场,先把姜国庆的劳保货物送给他,然后杨天啸等着姜国庆付货款。
姜国庆盯了杨天啸一眼,杨天啸假装没看见,姜国庆只好道:“你先去送他们的货,等一会儿再来收货款吧!”
杨天啸看了姜国庆瘦削而有点变形的脸,只好先走了。
然后杨天啸又到了市场外围的劳保店,这家店是季敏开的,一人有点凶神恶煞的四十左右的男子开地,大鼻子,厚嘴唇,说话声音有点哑!
杨天啸在所有的摊主中,最不愿送地就是季敏的货,这人付货款是最不痛快的一个,偏偏又不好讲话,有几次的货款都是第二天才付清的,这让李静也很不高兴,把杨天啸数落了一顿,杨天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季敏的店子也不是很大,现在店里也没有客人,杨天啸按照店员的指示放下货物后,就站在季敏的旁边等着。
季敏虽然坐在凳子上,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很高很“膀”,可谓膀大腰圆!
杨天啸没有说话,季敏正在算什么账,杨天啸就静静地等着!
过了几分钟,实际上也就几分钟时间,但杨天啸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季敏冷冷地乜了杨天啸一眼,冷冷地道:“你还在干什么?”
杨天啸小声的道:“货款还没结呢?”
季敏也不知是跟杨天啸有仇,还是和货运站的老板娘李静有仇,或者和别人有仇,盯着杨天啸道:“你先去送别人的货,待会再过来算!”
杨天啸听到了,却没有动弹。
季敏脸色一下子拉地很长很沉,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瞪着杨天啸道:“怎么还没走!”
杨天啸心跳立刻加快了好多,虽然心里很不爽,犹豫了下,还是走了。
下午,好不容易收了季敏的货款,当然收的过程还是和上午一样“艰辛”,也吃了不少“闭门羹”,不过,还好,货款总算收回来了,杨天啸每次收完季敏的货款,心里都在暗暗祈祷:下次可千万别再有他的货了!
杨天啸收完季敏的货款,接着去收姜国庆的货款。
姜国庆虽然没有季敏那么蛮横无理,但总喜欢拖延时间,这次收他的货款时,在他的店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人,问别人都说没看见。
杨天啸只好在他的店里傻等,过了一会儿,屋里突然传来窃笑声,杨天啸回头一望。
姜国庆笑嘻嘻的从屋里的货物后面走了出来。
杨天啸心里虽然有气,可是又能说什么?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杨天啸的客户也许是太多了,难免有季敏和姜国庆这样的“硬角色”,“刺头”等,不过,幸好这样的人不多!
虽然这样的人不多,但有一个两个,也让杨天啸头庝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