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雨大哥!蝉英!你们……”我兴奋地大叫,我看见他们二人的周身——特别是蝉英——带着不可忽视的蓝色冷气,若隐若现仿如黑暗中翩跹的彩蝶。蝉英雪白的内心中央竟多了雪莲花般的红色图腾,愈加显得她灰色的瞳孔沉凝冷峻。
“寒魂已经承认了我守护者的身份,这就是证明。”蝉英用手稍掩一掩眉心的雪莲图腾,“现在寒魂已在我的手上,除了我没人能碰得到它!”
“蝉英!”我大喜过望,他们竟拿到了寒魂!这么说风就有希望……我兴奋不已地回头,身后的风亦是一副既惊又喜的模样,即使他而今是一副野兽般的外表!
“绝严,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左雨大哥厉声喝着,那声音重又充满力量且霸气十足,一如曾经武林盟主的威风凛凛!
“噢,寒魂啊……”绝严竟是一笑,那笑容竟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讥讽意味!“这个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们的修炼程度竟达到可以开启寒魂了……”
“啊!”突然风一声惨叫,只见一道刺目红光自他体内勃发而出——不,是主动从他的身体里夺路而出!我还未知是怎么回事,只见它已经带着灼灼炎气从我身边擦过,绕过绝严逼到了左雨大哥面前!
——魑魅!我心里顿时冒出这么一个骇人的词,它又想进入左雨大哥的身体!“左雨大哥!那是魑魅,小心!”我极力大叫着,左雨大哥似也有所警觉一般,立即运气发动越雨剑,然而魑魅竟已先他一步把越雨剑牢牢咬住!
不可以!我脑子一轰,想都没想便举剑砍向绝严,他竟灵巧地一闪而过,我的剑扑空了!刹那间我听到他口里越来越快的吟咏,那不知名的怪诞咒语,然而听着就足以让我觉得心惊胆战、黑云压身!
蝉英的双目中刹现惶恐之色,只见她两手一展,后背登时勃发出寒气汹涌,刺骨严寒犹如极地风暴!但——此刻——我惊异地发现魑魅不见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是蝉英发力的一瞬!取而代之的是左雨大哥开始变得发红炽热的身体,以及他全身肌肉狂躁一般的上下蠕动!
“杨左雨!”蝉英惨然大叫,勃发的寒气竟一刹那削减大半!绝严似乎揪准时机一般,一个闪身扑近了另一条冰洞中——“武林盟主被异兽控制,风雨二人同堕妖魔异道,武林将要群龙无首、天下大乱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阴森可鄙的尖锐声音在狭窄的冰道中久久回荡,纵使越来越低、越来越远,却愈加阴险卑劣,像索命的恶魔!蝉英美丽的灰色瞳孔刹那迸出痛苦的泪花,滴在地上瞬间结成滴答的冰珠,细细密密,刺眼异常!左雨大哥的身体愈加赤红、膨胀,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将他完全撕裂以撑开逃离一般!
“快稳住他——蝉英!快!”我跑过去狠狠摇着蝉英的肩膀,她低着头,泪珠随着身体的摇动断了线一般噼啪而下!她瑟瑟地握紧拳头,大喝一声——更像是仰天悲号——刺骨的寒风登时席地而起,我虽一直运着真气护体却仍感觉那冷直入骨髓!只见那幽蓝光焰直直打在左雨大哥身上,一刹那,那汹涌的异动停止了,他如触电了一般打了一个剧烈的痉挛,直挺挺地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风,雨。两个人,一红一黑,绝倒于地,那形态,像两个命丧黄泉的魔兽。
蝉英,这个我以为坚强如冰的女子,终于“啪”地一下跌坐在地上,伏在左雨大哥硬挺的身体上,放声大哭。
冷光凄迷,映着墙角昏迷的二人脸色阴森可怖。
蝉英倚在我的肩头,等着时间让她脸上的泪迹慢慢变干。我轻轻握着她的手——自左雨大哥被魑魅附体后便一直颤抖不已的手——那被压垮的痛苦、不甘不愿的执拗、羞愧自惭的愤恨,只能化作这不住的怯弱的颤抖。
几度想开口安慰她,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的心清明纯洁得像一张白纸,随意涂画的一笔就可以将之完全改写,我怕我触动她最敏感的神经,所以我只能沉默,只能陪着她默默待到伤口自己结痂。
突然她将头从我的肩头上移开,我一愣,待我望向她时,一朵犹如雪莲般泠泠闪光的冰蓝雾状精魄已在她的掌心舞蹈。
“这是……寒魂?”我一惊。
她点头,将它移到我的面前:“放在风的胸口,寒魂便会自行进入他体内对抗延维魔。”
“……你要给我?!”我竟感到万分惊讶——这般诧异的声音竟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我明明那么期待寒魂!曾经多少个日夜我便是心心念念着要得到它,得到了它便可以救风,便可以恢复我与风那甘之如饴的小日子……然而现在,我却觉得,这个东西,突然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蝉英凝视着那流光溢彩的冰蓝精魄,沉重地点点头。
我的心微微抽了一抽:蝉英,她,是在想左雨大哥吧。
突然被魑魅附体,在一起同修七七四十九天,本是达成她一个夙愿,开心了一时,竟又遭到如此打击——这寒魂,她想必也有些小小的念想,想要留给左雨大哥,以抵消他体内魑魅的魔****?便伸手将寒魂推回去:“留给左雨大哥吧。”
“……”她的手停住了,似是犹豫不决的艰深。她灰色的眼眸中写满了纠结与无奈,救风,便是除掉了延维魔,保得天下安平,又可圆我的清梦。然而这就意味着她要牺牲她的幸福,看着左雨大哥变成妖魔啊!
“这寒魂,对你来说,比对我重要。”
我轻抚着她的肩,轻声对她说道。她似是一惊,抬起头看望着我,眼底皆是惊诧。我淡淡一笑,这些日子,我每日对风说的那些故事,亦是把我和他曾经的事情翻了个通通透透:他和我说的每一句重要的话,做的每一件重要的事,经历的每一次大小劫难……我突然发现了我苦苦追求寒魂的原因:我太想要曾经的他,我迷醉着的追求着的不过是曾经的生活,而忘记了我是为了救他,是因为爱他——爱这个叫风阐汀的男子啊!
既是爱这个人,那与他是什么形态、会不会武功、能不能再次陪我男耕女织云淡风轻,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我仍爱着他,他仍爱着我,怎样的日子不是甘甜。
生死患难也好,云淡风轻也罢。即使只是现在,我陪着他在这空旷偌大的冰洞中,与世隔绝,天天说着各种故事,守着他坚毅的魂魄,直到我和他双双撒手人寰,逃离延维魔的掌控。我是已习惯了和从心底里允诺了这样的日子啊。
可蝉英,不是。
“你和左雨大哥,比我更需要它。”我只淡淡把它又往蝉英的方向推进,不住地摇头。我想好了,真的明明白白地想好了:若寒魂真的只能救一个人,我便守在这冰洞中,陪着风一起,若延维魔受不了极寒而死去,是我们的福气;若它仍苟活在风体内直到我与风离去,我亦可以长久陪在他身边——
风,若你真的去了,我心里便再没了最重和最深。我知这一生可以遇见的男子确实无数,我更明白如果我放弃了你,我也可以找个优秀的男子结为连理。然而我心中永远的最重和最深,却只是你——两年生死,三年朝夕,加之这次大劫大难,我愈加相信这一点!
上天待我已足够好,得一夫君如你,让我寻到此生的最重和最深。
蝉英长长地望着我的眼,我眼底的出奇突然的平静,我嘴角的出奇淡然的微笑,还有我的出奇释然的话语。
“延维可怕,魑魅魍魉作为其座下两元大将,亦然可怕。”我笑着说道,试图宽慰她心底因两种意念和渴望的冲突而激起的愧疚之浪。然而此时耳边却传来爆裂般地轰鸣——
“风阐汀,杨左雨!两个恶魔异兽,还不快快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