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武林形势近乎风云惊变。延维魔现世的传闻不绝于耳,寻江山一带异动异常,人人惶惶不可终日,各大门派已经派出弟子出外探知源头。
连我这个终日不出世的人都有所耳闻之事,更何况那些入世的风风雨雨的人呢?
真是讽刺。在我以为一切终了之时,非得给我这个血脉相承的纽带,叫我哭笑不得又心痛不能,即使想放也无法放开手。
——说是想放,不如说是自我安慰吧。其实想与不想,我何尝不清楚呢?两年的生死相随、风雨兼程、几度危难共渡,岂是那么容易有所动摇的。
左雨大哥可是手忙脚乱了。自他知道我有了身孕以来,人可繁忙不少。只是他完全不懂如何照顾有孕之人,每天坐立不安的干着急,只得问些有的没的,常常逗得我发笑。
——这样,也好。至少在这般苦楚和迷惘的日子里,我还能笑。
可是风,你怎么样了?那次之后我再没了你的消息,左雨大哥也什么都不告诉我,蝉英更不再出现。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梦,然而我的玉符、我的心、我的意,是真真切切的不见了。
然而,我知道事情一定还在往更坏的方面发展。因为左雨大哥并没有就此眉头舒展或是有得闲暇,这几****是愈来愈忙,多数时候不在木屋内——当然,他走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都以为我还在睡觉。其实我一直醒着,我的意识我的通灵,一直醒着。
我的通灵终究还是正确的——当左雨大哥紧急召开了武林大会时,我便不得不痛恨地承认了这一点。
那一日,我似乎正在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见屋子外面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各自不一的说话声,气愤、淡然、害怕、焦虑,充斥耳边,然而每个人的言谈中,竟都提到了:延维,风阐汀,复活。
风。这个名字太揪人,我无法再入睡了。我强支撑起已变得沉重的身子坐起来,窗匪微微掩起,只留一条缝隙渗入光亮,屋外攒动的人影,这般便依稀可见,然而他们却难以看见我。我披衣走到窗前,从缝隙向外望去,却看见一众熟悉的面孔:峨眉掌门,武当掌门,少林方丈……皆是当年风雨二人的得力支持者。而站在木屋高阶之上,振臂叫众人肃静的黑衣男子,便无疑是左雨大哥了。
左雨大哥,他是为何如此?莫非——这便是他在召开,武林大会?
“诸位掌门,”左雨大哥发话了,声音里仍是如曾的坚毅不可动摇,“杨某知道现今江湖上谣言四起,延维现世、武林大乱之说,不绝于耳,而造成民心大乱而惶惶不可终日。杨某请诸位不要轻信谣言,寻江山本就地处复杂险峻,而今我们更要着手细细调查,找出寻江山异动的原因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心的解释才是!”
“杨盟主,有人盛传是延维魔的元神依附在风阐汀大侠身上,您与他亲如手足,这当如何解释?”峨眉掌门抬手问道,这素淡的女子年纪略浅,是以武功高强而夺得掌门位置,性子自然略浮躁些。然而一上来便问到最敏感的问题,不禁让我的心揪了一下。
“延维魔已在三年前被杨某与风师弟打败,敢问哪里来地延维魔?”左雨大哥铮铮地说道,听音来讲完全分辨不出那是他在掩饰什么东西。
少林方丈双手合十,上前一步恳切地说道:“阿弥陀佛,杨盟主,老衲已派出了三批弟子前往寻江山,然而他们要么就是完全没有了音信,或就是在那里惨死。佛门不希望更添无辜死难,杨盟主是否对这异动有什么想法,可否说与我等?”
“还有什么想法,杨左雨不过是在掩盖事实!”
突然一尖锐爆裂之声响起,如一道利剑划破肃静的空气。我的心“咯噔”一下坠下去,众人诧然回头,却看见一个身着褐色斗篷之人缓缓走上前来,宽大的连衣帽子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位,我只能看见他瘦长的轮廓和薄薄的嘴唇,似在怒斥这个人的刻薄和自私。
众人惊诧不已地看着缓缓走上前的斗篷人,有胆大的武林同仁大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竟如此无所纪律!”
“正是因为在下无门无派,才不会被杨左雨的诡计蒙蔽双眼!”那人稍降低了音调,然而音色依旧是尖锐且犀利的,“延维魔根本就是附着在风阐汀身上,近日的寻江山异动正是延维魔复苏的征兆,它要借助风阐汀的身体再现于世!若你们不信——”
他扬手一指,直对左雨大哥伟岸的身躯,“让杨左雨把风阐汀请出来啊!”
“……”左雨大哥顿时无言以对,请出风,这怎么可能!然而武林同道竟都觉得有所道理,纷纷请左雨大哥将风请出来!左雨大哥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人仿佛睥睨般地站在纷繁的人群中,双手抱胸对着左雨大哥,仿佛奸计得逞的歹徒!
我再也受不了了,左雨大哥如此正直重情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害风,然而在事情没水落石出前——至少对我来说——不能让这件事打破世间难得的安平!
“为何还要风陷入这纷繁复杂的事情之中?”
我一下子推开窗户去,刹那我的面孔便完全暴露于武林同仁的双目之下。“我与风隐居已经三年,与世无争、平静祥和,不想再踏足武林之事。却不知你是何居心,竟在此血口喷人、诬陷于风!”
胸中沸腾的愤怒和慌乱已让我难以保持淡然的举止,以至于我推窗的姿态都让武林同仁们吃了一惊。“任洎梦!”有人高声叫着,接着便是一片的议论纷纷,左雨大哥亦诧异地回头来望我,看来我的出现着实让所有人惊讶不小。
“啊——原来是任脉剑皇的爱女啊。三年的世外桃源生活,您是愈见美貌了呢。”那人仍用他尖锐刺耳如铁皮的声音说着,满含讥讽挖苦意味。我冷冷地望着他,用生平我所使用的那冷傲的愤怒口吻回击道:“这位侠士,任洎梦虽不知你是师出何地,也不知道我曾经生活了十余年的寻江山到底是缘何出现这样的异动,但请你不要破坏我与风而今的安平生活。我们三年前隐居,就是厌倦了武林的腥风血雨——当然如真的是武林同仁需要风的武功相助,他自会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