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残酷，后宫与前朝相比，亦是小巫见大巫，就拿上次杨政道一案来说，最后被论罪的官员及受牵连的家眷共计千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处死，其中不乏因派系斗争而受人诬陷者。我心下凄惶，实在很难想象，他身处天策军统领这样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每天都在经历着怎样的明枪暗箭？听独孤谋说，如今连侯承远都因着我的关系，在朝廷中处处针对他。
我很想问他究竟图什么？权势？金钱？还是名垂青史？但我问不出口，而且我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一定不会回答。
用完膳，李琰如往常一样，端坐在书案前翻阅公文。我把一切归置妥当，挑了本书斜倚在坐榻上随意翻看。
他侧头看我，用略带命令的口吻道：“很晚了，快回去歇息。”
我手握书卷，眼睛盯着书页未动，“刚才茶喝得有些多，不想睡。”
“已过三更了……”他还欲再说，我一撇嘴，打断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跟我脚跟后头撵着我去歇息，累了自然会去的。”我自鼻中哼出一声，“你若觉得我在此碍了你的眼，我大不了回房去看。”说着，提溜着书，起身离了坐榻，作势要走。
李琰放软了语气，无奈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我。罢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我不管就是了，反正我也管不了。”随即叹了口气，“难怪萍儿那丫头如今越发的不把我当回事了，都是让你惯出来的。”
我掩口轻笑，一翻身复倚回了坐榻上，看了两页，随口道：“对了，你听说了么？太子的那个新宠赵氏出了意外，身故了。”
李琰应了声“嗯”，问：“是独孤谋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默了片刻，说：“说是意外，可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脑中略略思索，又把先前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至于我怀疑他的那段自然是要省略的。
我一面说，一面偷眼留心他的神色。李琰面色如常，凝视着公文的眸光不见一丝半厘的游移，我心中一松，看来并非他所为。
李琰静静听我说完，头未抬，依旧看着公文，平和道：“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
我“啊”一声，半撑起身子，疑惑看向他，“你说什么？”
李琰道：“赵氏之死，你就没疑心过是我做的？”
只觉心蓦地一沉，虚到了极点，额角竟涔出了冷汗，我干干道：“怎么会呢？我想你不至于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赵氏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忽而抬头看着我，目光清淡，“事事无绝对，或许就是我所为。”
此言入耳，我一下怔住，形同呆滞地与他对望，有风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吹入屋子，拂过烛火，摇曳跳动，映得他的眸光明灭不定。我定一定神，试探地问：“那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两人相视而望，屋子里弥漫着凝重且凉薄的气氛，仿佛过了很久，终于见李琰微微摇头，“我原本也有取赵氏性命之意，但他们比我早一步在马上动了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