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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士林没有看任何人,什么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什么人都是月光的人,月光对他来说是一生之中最可怕的梦魇。
鲜士林还记得当日,鲜家一家老小吃过晚饭之后,竟然都开始手足无力,纷纷软倒,这样的症状应该是迷药。
竟然有人在饭菜中下迷药,鲜家的厨房做饭的人都是鲜家世代跟随的家仆,忠心不二,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在水中下了迷药。因为取水之地是野外山泉引入,防不胜防。
鲜家因为百年避世,并无仇家,所以没有防范森严,不想祸从天降,竟因为恨情刀遭到觊觎。
鲜士林的父亲是上一代的当家铸剑师,当父亲渐老,这一代中鲜士林最为出色,自然成为鲜家当家的铸剑师。
月光的人来时,鲜士林立刻按照他们的吩咐交出了恨情刀,恨情刀再宝贵,也抵不过鲜家几十条人命。
可惜他猜错了月光的狠毒。月光的人得到宝刀之后,竟然毫不留情,顿时血光漫天,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早已经不能动弹的全家老小几十口,纷纷在刀剑之下,气绝而亡。
鲜士林已经绝望的准备一死,谁知杀戮却没有落到他的头上,鲜家上下只活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一个就是自己。
嗷嗷待哺的儿子,当然是鲜家以后唯一的一点血脉,如果自己不肯听从月光的吩咐,那么这幼小的儿子立刻就会尸骨无存。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忍心看到这一幕,作为一个鲜家人,怎么能让鲜家绝后。
儿子在月光之内被一个奶娘抚养,自己不过偶尔能见一面,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会活着,如果儿子死去,自己断然再无面目苟活于世。
所以就算鲜士林有满腔的悲愤,有冲天的仇恨,也不得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这世间最艰难的不是一死,而是屈辱的活着。一夜之间,华发已生,本是乌黑的长发,竟然成为斑驳的花白。
月光之主留下鲜士林,当然不是为了替方水生铸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此刻不过是顺便用一下他,也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是不是真能铸出非凡的宝剑。
方水生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在下方水生,还要麻烦鲜大师铸一把和天翎剑差不多的宝剑!”
鲜士林淡漠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鲜家人对于名剑的热爱,胜于世间一切宝物,听闻天翎剑他又怎会不动容。
鲜士林不禁开口问道:“为何要铸成天翎剑的模样,到底你和天翎剑是何关系?”
方水生平淡的解释道:“天翎剑本是在下随身佩剑,如今已经献给主上,只有另铸宝剑,随身使用。只是在下用惯了天翎剑,所以才劳烦鲜大师!”
鲜士林吃了一惊,问道:“你和夜飞是什么关系,如何得到天翎剑?”
提到夜飞,方水生语气有了几分恭敬,“夜飞正是家师,天翎剑为家师所传!”
鲜士林听闻,随即神情转为悲伤,长叹一声,凄凄道:“想不到到连夜飞的传人的传人都已经投靠了月光,当年纵横天下的天翎剑竟然也落入了月光,难道从此以后,天下就都是月光了的吗?难道这世间从此再无公理了吗?”
方水生神情也倏然变得黯然,这样的话,他没有办法回答,这悲愤的人他也无法安慰。
韩暮雪却已经听不下去鲜士林的质问,这样的语调,包含着多少无奈和辛酸,又包含着多少绝望和悲伤。
韩暮雪禁不住上前一步,柔声问道:“鲜大师既然如此不满月光,为何要为其铸剑?”
鲜士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屑答道:“你们不都是月光徒众,如何不知道我为月光胁迫?”
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还能遭到什么胁迫,韩暮雪隐约猜到,必然还有他的亲人落在月光手中,所以才不得不为其效力。
韩暮雪微施一礼道:“在下韩暮雪,久闻鲜大师之名,铸剑之事,还望鲜大师费心!”
惊讶之色闪过,随即鲜士林又是一声惨笑,“原来闻名天下的流云庄也归了月光,这江湖真的已经是月光的江湖了!”
韩暮雪走近鲜士林的身侧,压低声音道:“江湖永远都是所有人的江湖!”
鲜士林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月光不可能真的为所欲为,难道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铲除月光?这样的两个人,如此显赫的家世,本来就不该屈居于月光之中。
鲜士林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开始有了一丝波澜,又生出了一分期盼。
这里四周都是月光的耳目,能说的话并不多,所以只有等待和忍耐。
虽然鲜士林被****囚禁于此,但是方水生需要他铸剑,所以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只要好好把握,一定可以有办法听到真正的话。
鲜士林定了定心神,随即淡淡道:“我有一个儿子,不足一岁,在月光之中。如今我也照顾不了他,如果日后两位能够替我好好照料,方公子要的剑,我一定能铸出。”
方水生郑重答道:“在下如今是月光月使,日后定然尽力照顾贵公子,鲜大师请放心!”
这已经算是承诺,鲜士林只有孤注一掷,相信夜飞的传人并非一个食言的小人,将自己的儿子托付于他。
铸剑的时候,一定要全力以赴,全心全意,一个心有杂念的铸剑师,是绝对无法铸出一把真正的好剑。所以鲜士林只有将稚子相托,才能放下心头最沉重的牵挂,才可以铸出一把配得上鲜家称号的名剑。
鲜士林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天翎剑,所以方水生画出了天翎剑的图,一一为鲜士林讲解。
这样难得的相处机会,方水生当然不会放过。早已经写好的纸条悄悄的放在了鲜士林手中,这纸上写下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鲜士林贸然将儿子相托,当然是冒险。方水生写在纸上的秘密,同样是胆大包天。如果任何一点差错,只怕方水生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方水生不担心所谓的鲜士林根本是假的鲜家后人,说出那些悲愤的话,根本就是为了考验他?月光之主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方水生,让他与鲜家后人相处?
在月光这样的地方轻易相信一个人,实在是很可笑的事情。
铸剑的炉就在鲜士林住的屋后,所以就算要开炉铸剑,他也不能离开那栋房子。
方水生已经交代完需要铸出宝剑的样子,当然也不能再去铸剑之所。
月光之内,奇珍异宝多如牛毛,要找几块铸剑的好铁当然也不难。
鲜士林选出了合意的好铁,然后开炉。烈火高温之前,鲜士林挥汗如雨,却对这难耐的烈焰似乎毫无知觉,全神贯注的铸剑。
鲜家之所以数百年来,都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刀剑铸造名家,就是因为鲜家的每一件成品都是惊世之作,绝无平庸的兵器。
鲜士林当然不能让鲜家百年的名声毁在这件兵器之上,所以既然答应,就只有倾力打造。
韩暮雪见过鲜士林一面之后,自然就没有再去。
月光之内虽然看起来她没有失去自由,但是如今的她有自知之明,并不想惹是生非。
况且她失去内力之后,对周遭的敏锐力大大降低,附近如果有人潜伏,她也很难发现。她并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已经在月光之中渡过了十几日,一切都很平静。方水生等待着鲜士林铸成宝剑,韩暮雪本来不过是人质,只要留在月光之中,并无其他事情。仆婢们殷勤周到,什么也不缺,只是这样的平静也许就快要打破。明日就是新剑出炉之日。
虽然在月光之中已经住了这样久,两人并不能随处乱走。只限于住地的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来告诉他们有关月光的任何事情,所以住一日和住十日,实在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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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韩暮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韩暮雪的房间里居然挂着一把萧,韩暮雪不由得苦笑,月光知道的事情真不少,连自己曾经爱吹箫都知道。
自从父亲离去后,韩暮雪再也未曾吹过萧,因为箫声过于悲伤,在流云庄内若是吹起,不过是徒令亲人伤悲。况且那把箫是父亲相赠,睹物更思人。
如今在这月色清冷的寒夜,身处危机四伏之地,怀念之情油然而生。既想念已经离世的亲人,又惦记着尚在流云庄内的韩千里和韩青青。
韩暮雪不禁从墙上摘下了这把乌黑的箫。这把箫虽然与自己惯用的略有不同,但是同样做工精美,想必声音也是圆润优雅。
带着这把箫,韩暮雪踏出屋门,立于庭中,面对着家的方向,低沉而悠扬的曲声响起在空旷的上空,顿时满满的忧伤萦绕在月光之中。
有人闻声而来,来的人并非方水生。
方水生虽然听见了箫声,却没有过去。因为他听出了这箫声中的思念之意,自己就算过去,也未必能安慰她。亲情永远是这世间最真诚最无可替代的情感,若是思念亲人,不如让这箫声静静流淌,在寒夜中漂荡。
明日方水生拿到宝剑之后,就要离开月光,去夺落日剑。他当然不能放心韩暮雪一个人留在月光之内,但是他别无选择,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速去速回,取到落日剑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该说的话已经在白日说过,此刻再去,不过徒乱己心。
来的人当然是为箫声所吸引,想看一眼是谁在月光里吹奏这样伤感的曲调。
来人轻轻走入庭院,静静的伫立在一旁。韩暮雪的余光已经看见了他,竟然是光使。
韩暮雪并没有停下手中的萧,仍然沉浸在婉转倾诉中。光使也没有打断,这样曲声实在是引人入胜,意由心生,曲随意行,最能打动人心的乐曲并非最高明的演奏,而是真情实意的流露。
庭中孤身而立的身影,持萧而奏,银色的月色洒满全身,微微散落的几缕发丝映着清辉轻舞,身躯站得那样直,仿如百折而不弯。
光使的眼中竟然涌起了一丝惊艳,可惜韩暮雪没有看到这一点变化,就算看到了,也未必能够想到这一丝变化代表了什么。
自从来到月光,除去月光之主和光使,身边接触的都是仆婢,这些仆婢谨言慎行,无论问什么样的事情,他们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如果有什么吩咐,他们自然会妥妥贴贴的照办。
可惜在这里能够知道的事情太少,少到对月光几乎仍旧一无所知。
所以光使既然来了,韩暮雪并在意,甚至隐隐有一分希望,能够从他的言行之中,知道月光更多的事情。
一曲完毕,余音袅袅。光使上前几步,感叹道:“如闻天籁之音,果然是闻箫声而知人意!”
韩暮雪微微颔首,叹息道:“令光使见笑了。月明之时,倍思先人,故此扰了众人清静。”
光使摇头道:“韩姑娘何出此言,得闻如此箫音,三生有幸。”
韩暮雪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道:“月光之内,景色怡人,恰如人间仙境,难怪光使如此雅致之人。不知光使在月光有多久了?”
能够成为月光的光使,绝不是资质普通的人,自然心有七窍玲珑,虽然知道韩暮雪的探寻之意,却仍是彬彬有礼答道:“在下很小就已经跟随主上。主上所在之地,自然就是月光依存之处。所以若说在月光之中只怕已经有二十年了吧!”
这话也许是真,也许是假,只是用这来骗韩暮雪,实在没有多大的用处。
光使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难道他不过几岁就已经入了月光?只是直接探问他的年龄,实在不妥。
韩暮雪有些惊异道:“原来月光已经存在了这样久。江湖之中却从未听闻,实在是匪夷所思。”
光使淡淡一笑,答道:“主上一向志向高远,当然不会贸然为月光树敌。你看这月光之内,无一处不是雕梁画栋,无一处不是奇花异草,这样的地方岂是朝夕可得?月光远避尘世,无俗世之喧嚣,无庸人之相扰。能在此胜境长住,难道韩姑娘不觉得心旷神怡,愿渡此生?”
在静静的月色笼罩下,年轻沉静的身影,说出这样一番话下来,竟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这里真的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真的能令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可惜这里的月光,不是天空中那轮皎皎明月洒出的月光,而是无恶不作、惨无人道的月光。这样的月光,纵然有人间至美之景,纵然有人间至尊之宝,又岂能改变一分一毫它的邪恶。
就算身处逆境,身不由己,韩暮雪也不会真的妥协,就算前路难行,危机重重,韩暮雪也不会动摇。
来到月光,绝非因为无奈,亦非情势所迫,只是为了心中尚存的责任。身为流云庄庄主,岂能任由传了数百年的流云刀落入月光之手,岂能对鲜家这样的灭门惨案坐视不理。
韩暮雪亦微笑道:“月光的确是人间佳境。只可惜自来月光之后,尚未曾好好走走!”
光使笑容更盛,温言轻语道:“在下早就想领韩姑娘在月光之内走走,但唯恐唐突佳人,故此耽搁。明日一早在下在此恭候,如何?”
韩暮雪点头道:“求之不得,如此就劳烦光使了!”
明天就是了解月光地形的好机会。来了好几日,因为失去内力,的确不敢妄行,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方水生见到自己时,提过月光之内守卫森严、处处有机关,就连他也不敢擅自乱闯。
所以明天是名正言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