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见他没有丁点反应,当下便急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就使出了我的绝招,开始哭诉:“呜呜呜,本来父君还让我回去给母君的姐姐的夫君的父亲的女儿的父亲拜寿,如今你这样,可让我怎么去啊呜呜呜~”
若是旁人,定然会焦头烂额。
“父君?你是凤君独女颜冉?”他含笑将手里的弓箭放下拿在手中:“那么,你倒是说说要本君负什么责呢?”
我熟知只有为数不多的仙君才可以自称本君,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识破了我的身份,微微愣神后答道:“很简单的。”又装模作样地又抽了抽鼻子:“只要你将我娶回去就行了,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我见他沉默,又自顾自地添油加醋地开口,好让他动心:“上仙仔细想想啊,你若是将我娶了,日后定然会少了讨不到夫人的麻烦事,安逸自在……”
“本君讨不到夫人?”他似笑非笑地看我。
“是啊呵呵……”我忽地想起这天下爱慕他的女子多得数也数不清,不由得心虚地笑笑,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
不料他一听我的话,直接对尚且傻笑的我施了一个定身决,让我动弹不得,将手里的弓箭往天边边一扔,潇洒地抖了抖袖子,似笑非笑地化作一道青芒直接潇洒走人。
“……”我欲哭无泪。
欲哭无泪之时,我才晓得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那时候我还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直接走人,直到后来我仔细冥思苦想一揣摩,才想出他大概是把我与那些追求他的女子归为了一类。只不过与那些女子相比,我使用的方法更特殊一些罢了。说好听一些,这种方式叫做别出心裁,说不好听了,就叫做不知廉耻。可廉耻二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那时候还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我被施加了定身决后动弹不得,还是安易来解救我的。不过他那方法,至今想来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安易找到我后脸上全是疑惑,估计是想着我为什么站着一动不动,我将将想要喊我名字,眼睛却是不经意地一瞥,即扫到了我的左肩,然后立马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移开眼,支支吾吾吐不出一个声来,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开始背对着我解他自己的衣服。
一见他这举动,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大感不妙,万一……万一他模仿我,把衣服脱了然后抱住我说是我把他衣服扒了,让我把他娶了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里开始发苦,慌了神:“喂,喂!安易你在干什么,你停手啊!”
直到我回来回想起这一段,真真是极其无语的,都不晓得自己当时慌些什么。
安易耳根子都是火红一片:“不……不干什么……”
半响,他才哆哆嗦嗦地把他那件明黄色外袍披到了我身上,偏着头,神色难得的肃穆。
天界对衣袍的颜色没有多大的禁忌,仙帝梵萱身为女帝,与以往先帝不同,她不喜明黄色衣物,只是喜欢红衣,素颜黑发,再搭配上她那绝对好看的脸,走到哪里都是一处异样好看的风景,所以对颜色也没有了什么限制。反而是龙族,更喜欢明黄色衣物,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了明黄色衣物,便知约有十分之八九是龙族人。安易身为龙君之子,自然也是喜欢这一类衣物。
我将将吐出一口气,知道安易这厮没有心怀不轨,才感叹方才差点没有被他的举动给吓死,才开口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我?”安易脸上红云尤在,还是不肯转过身来:“冉冉……我……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抽了抽嘴角。
“不……不不……”他又连声否认摆手:“冉冉,我什么都看到了……冉冉……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了?我黑着脸看着支支吾吾的安易,感觉十分头大,直到后来见识了安易把人带回去的方法,我才彻底崩溃。这货,是直直接接把我给扛回去的,以至于我至今还留下了不可改变的后遗症。
场景飞速旋转,变幻万千,再后来,我又梦到了好多好多故事片段,都是我与落寒的,那样甜蜜而简单的片段,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永远都不要醒来,然而我在眷念的同时,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与他之间,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在眉心一阵锥心的疼痛中醒过来的,醒来时安易正坐在床榻边撑着脑袋打着瞌睡,清洛亦是四仰八叉直接睡得好好的,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我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也不晓得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他一定是拥着美人,愉快至极吧?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晓得那只小麻雀差点就死了,就算是晓得了,也是不屑一顾的吧?
心里头没来由的很是苦涩,我动了动手指,觉得浑身上下不那么痛了,却是有些像是新生,脆弱得可怜。应该是师父与父君为我疗了伤,续了命,才能够恢复得那么快吧。
眉心依旧火辣辣的地疼,我看了看搁置在不远处的铜镜,冲它勾了勾指,仙力溢出,却是少得可怜。只见那铜镜在原桌上晃荡了几下,终于徐徐向我飞来,却是冷不丁由于碰撞发出了几声脆响。
我手微微一抖,安易似乎也被这碰撞声吵醒,颤了颤浓密的睫毛。
却不想由于受惊的缘故,我又身受重伤,法力不稳,铜镜彻底跌到了地上,哐当一声巨响,这下,想不吵醒他都难了。
果然,安易以极快的速度睁开了眼睛看我,其中尽是惊喜:“冉冉,你醒了?!”
他昔日那样澄澈无忧的眼睛,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此时此刻却是因为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和欣喜。两眼也红红的,肿肿的,很是怪异。
我想同他笑一笑,可是挤出来的笑容却是那样苦涩无力。
“冉冉,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安易一本正经地开口,脸上全是愤怒:“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也做得出来!亏他还是仙君各方称誉的君子……”
“这不****的事。”我开口,才觉得声音低沉沙哑得难受。
“事到如今,你还这样护着他!”
我默然不语,一旁睡得呼哧呼哧的清洛也被吵醒,无辜地揉了揉眼睛,待它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后,忽地就疾驰过来扑在我身上嚎啕大哭:“冉冉啊,我的冉冉主人,清洛看你奄奄一息地回来又涅了槃,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化为了灰烬,你知道清洛有多难过吗呜呜呜。冉冉,你怎么就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呢,你一回来就这样,清洛以为,你再也不会复活了呜呜呜,多亏了仙尊大人,要是没有他,要是……”
那样的场景,和嚎丧没有多大区别,好像它抱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我,而是一个死翘翘的我,我抽了抽嘴角,安易亦抽了抽嘴角。
“主人啊,呜呜,自从你走后,清洛不知花开花谢,更无心云卷云舒,清洛饭吃不下,水喝不下,人比黄花还瘦啊呜呜……”
“呃……”我越发无语,瞅了瞅清洛胖得圆滚滚的身子,也不晓得它是从哪里搬来这么一套说辞的。
“我涅槃了?我竟然没有死?”
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倘若真是我大劫到了,以我重伤的情况来看,定然是渡不过去的,可是我却还好好地活着……师父,他到底为了我做了什么?随着将将这一句话问出口,气氛有些古怪,清洛在我身上哭得正欢,眼泪鼻涕通通往我身上一阵抹,却是被一只手给提了起来,它不甘地扭扭身子,小短腿在空中蹬了蹬,终于无力地垂下。
“冉冉伤才刚好,身体还很是虚弱,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是师父含笑的声音。
我慌忙顺着那双手的主人看过去,只见得月白色的衣袂,然后是白玉高冠,如锦缎一般的黑发,俊美温和的眉目,只是昔日红润的薄唇失去了血色,变得很是苍白。莲香阵阵,我知道,那是师父,我许久都没有再见到的师父。
“为师已将你体内封印的法力尽数解封,你法力大增,恢复仙力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师父看我,苍白的唇缓缓吐出这几字。
“师父……”我鼻子微微一酸:“师父,冉儿真的过了涅槃之劫吗?师父你有没有事……”
他不答话,风华绝代的脸上一片淡然。只是让仙侍把一碗汤药放到了我身旁的檀木桌上。那汤药通体呈黑色,冒着淡淡的青烟。我见他不答话,心下更慌,情急之下竟然咳出了声,顿时肺腑一阵绞痛,疼得我眼泪直往外落。
安易见此,忙输了灵力给我,我才稍稍好转了些,可是眉心依旧疼得难受。
师父回眸看我,无奈叹息一声,挥袖又将倒在地上的铜镜送回梳妆台上,我却忙忙地开口:“师父,能否把铜镜拿来给冉儿看看……”
闻言,清洛小脸上满是惊恐,连安易脸上也失了血色。
他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我,我却是一笑,开口道:“师父不愿意说也就罢了,至少,冉儿要了解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是吗?”
师父不语,微微招了招手,清俊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那铜镜就安安稳稳地落到了我的手中。
安易似乎没有想到师父这么轻易就将铜镜给了我,脸上浮起一丝慌乱。
我接过铜镜,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那个人依旧清美脱俗,依旧看起来赏心悦目,皮肤仿若新生般娇嫩。只是眉心之处,多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痕,看起来有些刺眼。
不过倒也没什么影响,我向来是一个看得开的人,诸事以乐观为主,再说,这伤痕对我这张脸影响不大,必要时在眉心描一两朵栀子花,自然是别出心裁,清妙绝伦。
可我凤凰一族的史书却是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从古至今,没有凤凰涅槃之后身上还有伤痕,而我,是唯一一个例外。
只是……那伤痕好了,痛楚仿佛还是依旧,眉心似乎还是隐隐作痛。
我不会忘记,那里曾经镶嵌了一颗天地至宝灵石,落澈石,那样好看的灵石,我宝贝了上百年的灵石,终于离我而去。
那是落寒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