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影哭得久了,本来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却被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还有一股呛人的浓烟味道。她捂着嘴起身,为什么她的门窗都被封死了?
她咳嗽着呼喊外面的人,“开门,开门。”
可是外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卖力的拿木板将门窗死死地钉住。外面的火势汹涌的蔓延,刘影知道再喊也是无意的,那些人是故意要烧死她,她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怎么会逃的出去。
她不想再喊了,也不想逃出去了。阿娘阿爹,还有父亲,她真的很想念他们。
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渐渐地刘影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知道晕了过去。
火势凶猛,西苑在一片火海之中,下人们都没有办法进入火海之中救火。只能在火场外围进行简单的扑救,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丝毫阻止不了大火。
王妃站在门口,看着西苑上空的天空,真的是映红了天呢?她嘴里呢喃:“真好看,真好看。”
时林正陪着刘贺在城里的各家店铺巡视,却接到府里人的禀报,王府失火了。于是赶紧向刘贺禀报。
刘贺大惊失色,“什么?哪里失火?”
时林不知道怎么回答,翁主葬身火海之中,他怎么说的出口。
“你倒是快说呀。”刘贺着急道。
“是梅苑西院。”时林叹气道。
西院?“妹妹呢,妹妹怎么样?”刘贺焦急问道,妹妹的西院着火了,妹妹怎么办?
“回府。”刘贺大喊。
刘贺一个纵身上马,拼命地拿马鞭抽打的着马儿,只希望可以快点互回到王府。
时林紧跟在刘贺的后面,大喊“让开让开让开。”
一路颠簸,刘贺终于到了王府,下人赶紧过来牵马,刘贺跳下马直奔梅苑而去。
此时的梅苑已然变成了汪洋的火海,西苑的火势凶猛,此刻看起来摇摇欲坠。刘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火海,漫天大火烧红了王府的天空,这还是他跟妹妹一起嬉戏玩耍的院子吗?
“妹妹呢,妹妹呢,妹妹呢?”刘贺怒吼。他自从进来就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妹妹在哪里?
下人们你退我拥,支支吾吾,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刘贺抢过救火的下人手中的水桶,哗一下子全部浇在自己身上,劈头就要往火里冲。
时林手疾眼快拉住刘贺,大喊:“王爷,让奴才去。”他冲进火海,小王爷是府里唯一的支撑,老王爷临死之前叮嘱的话他都记得,保住小王爷保住刘影翁主。他纵然就是拼死也要将翁主救出来。
火势还是那么猖狂,刘贺瘫坐在地上,望着熊熊大火,妹妹啊妹妹,你一定要撑住。
“翁主?翁主?”时林在大火中搜寻着留影的身影,可是浓烟密布,刚好只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他摸索着到了西苑,哪里还有丝毫西苑的样子,房屋轰塌,西苑变成了一片废墟。他恍惚之间好像看到屋里还躺着一个人,难道是翁主?时林赶紧想办法往屋里去,可是,门口跟窗户都被封上了,他用尽全身的功力一脚将门踹开,却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哪里还有活着的迹象,眼前躺在地上的女子只一双鞋子可以辨别,脸上身上早就面目全非。时林心中难过不已,老王爷让他护住的人,不过一中午的时间就这样烧死了,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小王爷呢?
门口的横梁被烧的支撑不住屋顶的重量,轰的塌下来,时林闭上眼睛,心中愧疚万分,王爷,时林无能,现在来请罪了。横梁落下来,迷烟滚滚,片刻他就失去了知觉。
刘贺守在时林的床边,他已经接受了妹妹已去的事情,他在心里偷偷地哭泣,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父亲去了,妹妹去了,他还有什么?这世界上,真心待他好的人,还剩几个?
时林的面部被烧,左半边脸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了,还好身上的烧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被人从火海中救出来的时候,时林早就晕了过去,一天一夜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可能是想睁开眼眼睛,面部却撕裂的生疼,时林觉得脸上没有直觉,好不容易试着睁开眼睛,模糊的是刘贺的身影。
刘贺紧忙按住时林,“不要动,你身上都是伤。”
时林只得作罢,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在火海之中晕了过去,“王爷,奴才。”他真的羞于面对刘贺,这个对他如此器重的主子。
“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命。”刘贺痛苦的说。如果这都不是命,为什么他毫无力量来改变这一切。
想起火场中的那一幕,时林心中疑惑,难道?是有人蓄谋故意想害死翁主?他嘘声说:“王爷,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门窗都是被封死的。”
刘贺克制住心里不可遏制的怒火,在这个府里除了母亲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谁还会有那么狠的心肠。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再对别人提起,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时林看着这样的刘贺,他看着刘贺诡异的眼神里满是黯然,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他还说要好好的管理王府跟妹妹好好的生活。转瞬间,已是沧海桑年。
刘贺的命令下人们不敢不听从,这王府还是昌邑王府,他刘贺还是昌邑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那些跟着母亲作祸的下人们,一个都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他们必须死,不然,妹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走的孤单。
王妃房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都被侍卫粗鲁的拖出去,甚至连跟了她多年的丫鬟都不能例外。
“老妇人,老妇人,你救救奴婢吧,你救救奴婢啊。”贴身丫鬟厮声力竭的哭喊,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虽然也是下人,但是人人对她敬畏三分,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呢?
“你们住手!”王妃厉声呵斥,这些侍卫居然不将她放在眼里,难道都要造反么?
侍卫冷脸说:“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阻拦。”
贴身侍卫嘶喊声渐渐地远去,她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倒要看看,她的儿子还能凌驾于她之上吗?
刘贺举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任窗外那帘幕雨纷纷,密密缠绕,割不断理更乱,奈何酒不醉人。梦中那一抹红影,渐去无觅处,似心愁在这凉夜间如何暖?那些缠绕在心中的结,谁人能解?
往后的日子,无人再相伴,都是他一人来过。
刘贺将杯中酒散在地上,一杯,两杯。父亲,我无能照顾不来妹妹,等以后黄泉中再向你领罚去;妹妹,哥哥知道你不会怪哥哥,若是你还记得,就跟着哥哥往那些咱们约定好的地方去吧,山长水阔,你一定会喜欢的。
嗵一声,门被推开。刘贺头都不抬,他知道母亲一定会来。一定会来兴师问罪。
母亲的巴掌落在脸上的时候,刘贺丝毫没有理会嘴角的血迹,他依旧喝着酒,一人一杯,父亲与妹妹都喝了,现在轮到自己了。酒入喉的时候,碰到嘴角裂开的小口子,刺得生生的疼,这疼痛一下子钻到心里,他浑然不觉。
“你给我看清楚,我是你的母亲,我是陛下亲赐的昌邑王妃,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你不要妄想随便动我身边的人,你不过是想要掌控整个王府,你是我儿子,我觉得不允许你的这种愚蠢行为。”王妃厉声道,她还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她一直都是。她始终记得,陛下亲自赐婚她与心爱的男人刘髆终于结为夫妻,她是他的正室,谁都无法取代。
母亲的话句句刺在他的心头,母亲一辈子勾心斗角自以为是夺取了父亲的爱,自以为自己就是昌邑之主,这些,到头来还不是空空如也。
“你做的事情,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刘贺眯着眼睛,透出藐视的目光,尽管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他也无法忍受她的母亲在做过那么多的坏事还死过那么多人之后还执迷不悟。
她失控的大笑,“哈哈哈哈,我是你母亲,我就是再坏再毒也是你母亲,我的儿子,你可是昌邑王,这整个昌邑都是你的。”她仿佛失去重心一般摇摇晃晃,喃喃道:“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跟父亲一样,他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我哪里差?长安城里谁不赞我倾国倾城?”她跌跌撞撞,扶住桌子,此刻她也只是一个人不得男人宠爱的心怀怨气的女人,“唯有他,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他只喜欢那个女人。哼,卫氏灾祸居然没有连累到她,算她命大。既然老天不带她走,我就帮帮她,杀了她。为什么她还是不死?你那个父亲,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什么时候抱过你,居然把那个女人跟别人生的孩子当宝贝,哈哈,她死了都要跟我作对,我恨不得掐死她的女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长,皮肤净白无暇,丹蔻鲜红,“亲自动手岂不是污了我的手,哈哈,是我杀的刘影,一个来路不明的贱种也配当昌邑王府的翁主,我看着她在我眼前就生气,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这整件事情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由不得他不相信,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也许整件事情另有隐情。事实血粼粼的被摆在眼前,纵然让他恶心,却不得不咬着牙硬硬的面对。刘贺握紧拳头,肩膀因气愤而轻轻抖动。
“你恨我?你在恨我吗?哈哈哈哈,刘贺,你恨我你也摆脱不了我是你母亲的事实,我是你的母亲,哈哈,我是你的母亲。”王妃反反复复的说着,后来又变成自言自语,神智也渐渐的不清不楚,眼神涣散没有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