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上下本月又一次过了战战兢兢的一天,先是大小姐满脸怒气回来,后面又是何二爷花酒被老爷训了一顿,大拿仆人撒气。
都说何府家大业大,百年家底堪比小国库,让人难不生羡。可各家各院错根纠结,近十年少有人才出没,几百口人的挥霍,库房早就淘了半空,这又有几人知晓呢?
“大小姐,你也别叹气了,二爷放纵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管不了就别费神了。”绿竹湿了块毛巾,给站在窗边许久的女子擦了擦手。气温渐暖,湿热的蒸汽都看不见形。何慧宁对着她的动作又出了会神,“都暖了,还用这热的帕子擦手作甚?”
绿竹微微咂一下嘴,似有不满,“小姐天天捏半天的毛笔,再不活络血脉,茧子都快出来了,老爷不心疼,我绿竹可不能不管。”
这话逗乐了何慧宁,不觉轻笑出声,直把绿竹看花了眼。何慧宁自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艳美人,大气雍容,一看就是贵妃天相。不过正如路过的算命先生说的,有天相无天命,既然生在何府,就不可能第二个贵妃。
“我不乐意管谁,就是恨,连何应勇这样的废物都官场亨达,我为何家操心至此,却只因不能触了国君的厌处,一个名义上的官衔都没有。”何慧宁头又转向窗外,何浩然正在教何慧瑶耍剑,两人玩的好不自在,整个园子都是笑闹声,“明年慧瑶满十五,我已在家三年了,别人什么由头都能打发了我。”
绿竹看着气氛凝重,赶忙笑脸道,“以小姐这样的才貌,那哪是打发,是各家公子赶上门来求您呢!”
“自我十五岁后,你可见有谁求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选了熊掌,熊掌还想给我一巴掌,真是有趣。”
听着何慧宁语气变冷,绿竹低着头不乱说话。
“今儿坍塌之事,想着是孟品辞捣的鬼,拦的了一时,过两天肯定还是会有人告到国君那里去,何府现在没有我,还不都是一群家鼠,任人宰割,哼。”
原砚先把丛逸阳送回了丛府,才回齐府。
谷雨将来,雨滴都有小指盖大,狠狠打湿了几人的衣裙,倒是不忘机灵,抓着原砚几个跳落就拎到自己院子,任后面的婵娟大声哀嚎。
换了衣服吃过饭,原砚跟着齐丰迎进了他的书房,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今天看台发生了什么。
齐丰迎转动脖子,洋洋自在的坐下,反问,“怎么你还关心起朝堂之事了?你不是最潇洒自在的么?”
原砚不答,把今天在外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显然齐丰迎关注的东西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你见过孟品辞了?是不是才貌盖世,惊为天人?”
原砚白他了一眼,齐丰迎才缓缓解释:“鼓船看台工程这次归何府管,国寿将即,看台边侧一角今日却发生了坍塌,摔死了一个工人,这可是大不吉,何府大概是想抓个无关紧要的人顶罪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觉得什么事才是大事?”
齐丰迎严肃起来,听着她继续说:“我们齐府受了三皇子这么大的恩情,你总要表现一下对三皇子的归顺之意吧。”
“我何时说要参与夺嫡?”
“别人可不这么认为,你以为你还能选择其他人么?我知道你只是还未下定决心,可是给你逍遥的时间可不多了。”灯盏扑朔,印着挑弄灯芯的原砚表情不明。
“呵,你想挑大这件事,难道不是想报复何应勇?我可不愿做你的刀。”
“只要是杀该杀的人,谁是刀都无所谓。”
齐丰迎眼睛向上,看着手下不停的原砚,轻敲扶手。
“何慧宁可不是好动之人。”
第二日雨停,原砚匆匆忙就进了宫。昨晚稗令阁漏水,打湿了不少书籍,原本该她休假,这时也不得不回来整理。
“司史院装饰的华丽精美,我们这稗令阁却还会漏水,真是够了。”
“唉认命吧,谁让我们没靠山。”
原砚迅速把淋湿的书籍搬出去,趁着短暂的大太阳一本本摊开晾晒。因有一堆是给司史院整理的,怕遭人口舌,几位同属想用微火烤干,她走过去瞧了一眼,眉头一动,就回到屋子里动起笔来。
早上请的修补公公们下午才来,各个无精打采,搬木梯都是闭着眼睛,各稗官们看的有气也不敢发,依旧烤火。
“哎哎哎,我们这么爬上爬下的,你们就这样悠闲的烤着火呢?”屋顶上一个拿着新瓦的公公向地上的吼道,别的公公也帮着发声,看来是个头头。
一位稗官站起来就喊道,“什么叫我们悠闲?没看到是在晒书么?”
“晒什么书?稗令阁说着好听是记野史的,说的不好听就是给宫里娘娘们写话本的,还真拿自己当官了。”
“哎,我看过那本子,哎哟那香艳艳的,想想就激动,哈哈哈。”
说是公公,此刻居然也发出如此猥琐的声音,也是,公公吃对食的也不少,没清干净的甚至还能玩弄小宫女,乐子多着呢。原砚摇摇头,叹一口气。
稗官自是不能接受别人如此侮辱,最先说话的人差点就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拉住,宫里最不能随意惹的就是公公了,他们要是在背后铲一脚,人死都不瞑目。
公公头头见有人怕他们,更加张狂,就坐在屋顶聊起天来,内容龌龊不堪,挠的下面的人耳朵通红。他们是打算罢工了,修不好这屋顶,要是今晚这天气突变下起雨来,今天这书都白晒了。几位稗官愤愤不平,但说话公公们又都不听,只能干坐着。
原砚写字极快,也尤为专注,待她落了笔,才发现晚霞已铺满西天,出门走动,听到那几个公公赌钱的声音,才反应他们一直都没做事,脸色变沉。
她走出来,脚用力一踢,那梯子就倒向一边,先前下面递瓦的公公早跑上面乐呵去了,哪知道有这一出,面面相觑。
“你做什么?”头头怒吼,眼珠瞪大。
原砚也不怕,慢慢搬回自己晒的所有书,不睬他们。
有公公想从屋顶跳下来,探头一看,马上缩了回去。稗令阁不比司史院只有一层楼,但是很高,这样的高度跳下来,小腿骨头非要断一次。
“你给我把梯子扶好,你这是干预公公办事,我要禀报给总管治你的罪。”
原砚搬了个椅子坐外面休息,一脸淡然,“我齐某竟不知公公办事还带骰子的,张才,还不去帮公公请总管来,天都要黑了,等会公公下不来了。”
张才懂事,知道原砚和他对上了,高兴的应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跑。
公公这会慌了,他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可都是证据阿,是跑也跑不掉的,稗令阁是差,但可都是公试正经考进来的,真对上,自己抱的大腿还不一定保自己呢。尤其,这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他向来识时务,换了个谄媚的笑脸就和原砚赔礼道歉,直说自己不懂事,希望她大人有大量,见她一点反应也无,脑子转明白,踢了几个人的屁股让他们修屋顶。
公公看着瓦不够,又笑脸求原砚,这下身边几个稗官识时务了,把梯子放好。公公们趁着霞光迅速修好,修完就拿着东西赶紧走人。原砚不说话,把东西收拾好,也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