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一心想见刚才弹琴之人,茉莉等人知道刚才弹琴的人是柳云,但王大娘曾经说过,绝不允许柳云和她们一样见客,所以她们谁都不愿把柳云叫下楼来。而王大娘此时又不在乐坊,她们又无人能做主,只有茉莉的年纪大一些,陪着笑说道:“李员外,若是我们乐坊的女子我们肯定把她叫出来见您,甚至再给您弹奏几曲都无防,但是刚才您听到的弹琴之人并非我们乐坊的人,她只是来投奔王大娘,暂且住在这里而已,她和我们不一样,她可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还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所以您就别再难为我们了,她,她实在是不能出来见您。”
李员外一听心中更加好奇,想见之心俞重,说道:“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只是......”说着从腰间拿出人钱袋子往桌子上一扔,“只是可惜了这许多钱,没有办法花在紫烟乐坊了。”
那钱袋子少说也有一千两银子,看得众人睁大了眼睛,艳羡不已。她们此时正缺钱,均想,若有了这一千两银子,我们乐坊起码能支持几个月了。可是她们又清楚王大娘的脾气,知道她虽对众位姑娘真心疼爱,但若犯了她的忌讳,她也绝对不会讲情面,说不定会立刻被赶出乐坊。她们在那面面相觑,想留下钱,却又不敢让柳云下来。
气氛尴尬中,茉莉娇笑道:“李员外,要不这样,我让百合出来给您弹奏一曲,她最近苦练琴技,进步特别大,而且还谱了新的曲子,你看怎样?”
李员外大怒,瞥了一眼茉莉,说道:“百合的琴技我早已知晓,今天我不想听她弹,只想听刚才那人再弹一遍那曲子。”说完环顾众人,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莫非你们真想让我现在走出这间乐坊吗?”
众人一听都大吃一惊,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们拒绝了我的要求,那就是得罪了我,别怪我找人把你们乐坊关掉。这个李员外可不是一般人,他名叫李生,是京城屈指可数的大富豪之一,甚至连那些王孙贵族都和他没法比,他祖上世代为官,到了他父亲这代开始经商,因为上辈在官场打下了极深地人脉关系,再加上深厚了家底和良好的经营之道,很快李家就成为了长安家产颇丰的富贵人家,传到李生时,生意更是做大,李生为人慷慨豪爽,和一些王孙子弟交往甚厚,那些王孙子弟虽然现在游手好闲,但他们每个人的父亲几乎都是权倾朝野的人物,所以这李生在长安的根基深厚,又舍得使钱,因此无人敢惹。他有一大爱好,就是偏好音律,这也不奇怪,当时皇宫之中都以音律为美,朝野上下以爱音律为时尚,甚至连皇帝都日日与杨贵妃弹奏,人间又怎能不纷纷效仿?一些富豪权贵还以自己府中争养歌姬为傲。
今天他听到了让他痴迷的乐曲,直觉遇上了音律上的知音,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见此人一面,和她谈论音律,并想要刚才这首曲子的曲谱,见茉莉等人推三阻四,不让他与弹琴之人相见,心中不由大怒,才说出了威胁乐坊的话。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茉莉等人一听他言语之间的意思竟是见不到柳云就要找人关了她们的乐坊,不禁都有些害怕,红桃悄悄对茉莉说道:“他只不过是想再听一遍云妹妹刚才弹的曲子,要不你上去说一声,让云妹妹再在楼上弹一遍不就行了?”
茉莉犹豫不决,她清楚柳云在王大娘心中的份量,不敢擅自做主,但又不能得罪李员外,正踌躇之时,只听门口有人大笑着喊道:“李员外,您可别把我家的姑娘给吓坏了,她们可是胆子极小的。”一听这话,众姑娘心中顿时安下心来,李生一看,原来是王大娘回来了。
因为明天就是交租金的日子,因此早上王大娘去钱庄取钱去了,一回来就见两个护院在外面交头结耳,她赶忙问出了什么事,两人告诉她,说是李生李员外在乐坊里面坐着呢。她心中大喜,知道这李员外挥金如土,只要他出几次手,自己的乐坊就能保住了。哪知再一问,这李生竟然是听了柳云的弹琴之声才来的,而且只想见柳云,别人根本看放在他的眼里。她一听着了急,心想,这云儿也真是,早不弹,晚不弹,偏偏在李生经过时弹奏,若不让李生见柳云,自己的乐坊恐怕也无法在京城里开了,但若让云儿见李生,那云儿岂不也和众姑娘一样了?她连忙往屋里走,正听见李生威吓茉莉等人,她大风大浪见得多了,知道李生此时只不过是装腔作势,他要逼停了乐坊,更别想见到柳云了。因此她大笑着走了进来。
李生一见是王大娘,也起身笑道:“王大娘,好久不见了,你身体可还好?”他倒不是假意客气,他却是真心敬佩王大娘的为人,此人并不像那些黑心的老鸨一样欺压那些姑娘,而是一心为了姑娘们少赚了不少钱,甚至还一心盼望着自己乐坊里的姑娘们从良,因此她从不强迫她们接客。李生虽是有钱有势,但他却真心敬佩像王大娘这样正直又心善的风尘女子。
王大娘笑道:“听说你想见刚才弹琴的人?不瞒你说,这个人是我的外甥女,更是我的心头肉,她来我这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点事,过来投奔我,她正自心情不好,我想还不方便见你,而且,我开的是乐坊,出来见客的也应该是我乐坊里的姑娘们,至于我的家人,李员外就没有见的必要了吧?”
这几句话说得软中带硬,明摆着是拒绝了李生,根本不怕李生的威胁,李生知道王大娘可是生冷不浸的主,况且他只想见人,又不是真想封了乐坊,他连忙作了一个揖,陪笑说道:“王大娘,我的话只能骗骗这些姑娘,哪能真得走出门去,既然这弹琴之人是您的家人,我就更不敢冒犯了,我只是听她琴声,引以为知己,只想会会她,并无他意,您若让我见她,我必恪守礼数,绝不会吓到她的。”他为人骄傲之极,从没有低声下气过,今天竟然为了见这弹琴之人,竟拉下了面子求起了王大娘。
王大娘见他居然陪着笑脸给自己说话,知他是真心想见柳云,又想这李生虽然财大气粗,但也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坏事,只是要不要真的就此得罪了他,自己还没想好,但是若让他见柳云,心中却是万分的不愿。她沉吟半响说道:“这样吧,李员外您要不先回去,等明日您再过来,今天我和那孩子商量一下,看她是否愿意见你?”
李生见王大娘刚才说话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禁懊恼,心想,她说得也没错,她开的乐坊,只是让这些姑娘招待客人,她的家人又怎会出来见客,这种事即使说出去,也是自己无理,想到终究不能和那弹琴之人相见,不禁沮丧万分,此时听她又说和那弹琴之人商量商量,心中大喜,说道:“那就有劳王大娘了,您放心,我绝不会为难这位姑娘,而且还会重重的酬谢大娘。”说着,忍不住喜上眉稍。“那我就明日再来,希望到时可以和姑娘一会。”然后向王大娘拱拱手,拿起桌子上的钱袋扬长而去。
众人见李生走了,都纷纷围过来,茉莉问道:“大娘,您真得打算让云妹妹见李员外吗?”王大娘叹息一声,说道:“我还没想好,现在我先去看看云儿再说。”说着往楼上走去。
柳云对楼下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她弹奏完一曲“落花飞”,百合鼓掌赞道:“也就是你,能将这高音弹得这般高亢动听,我是万万不能的了。”柳云见她有些沮丧,说道:“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稍稍降低几个调子,虽少了几分韵味,但音色依然优美动听,你觉得呢?”
百合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我可不想为难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知,降几个调就降几个调,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说完,与柳云相视一笑,两人于是开始研究究竟降几个调给百合弹奏合适。
正在此时,王大娘上来了,她看两人谈得正欢,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柳云一见是王大娘,连忙起来说道:“姨母,您回来了,其实没说什么,是百合和我新作了一首曲子,我们正在讨论怎样弹出来更好听些。”
王大娘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在这楼上不知道,正是因为你们这首曲子给乐坊惹来麻烦了。”
两人一惊,同时问道:“什么麻烦?”
王大娘把楼下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我还没想好明日那李员外来了怎么应对他呢?”
柳云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弹琴竟然给乐坊带来了麻烦,说道:“姨母,这有何难?等明日我去见他便是!”
王大娘一听柳云说这句话,急道:“云儿呀,你难道还不知道姨母的心吗?姨母怎能让你处在这种场地为他弹琴?那样又和这些姑娘们有什么区别?”
百合听王大娘说完,道:“大娘,你先别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王大娘大喜,催促道:“快快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