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我先前注意过的少年。他微微有些气喘,但一身行头依旧干净整洁。
“是你!哦,非常感谢!”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便看见阿琦他们几个已悄悄地聚过来。
“你是……啊,姑娘,他……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尽管刚经历过那样的险境,阿琦毕竟还是阿琦,开朗而活泼。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快走。”倓默急促地小声说。
回到赏心苑已是满头大汗。我们一边快步走还要一边观察有没有人看见我们,又要回头确定那些人是否跟着。
“这位公子请坐!”我在良辰阁在茶厅招待他。
“我猜阁下一定也是来参加武考的,那为何不去报名登记呢?”在介绍认识过之后航夙不紧不慢地问他。
“我不是来报考的。”他一直低着头。
“难道阁下是特地来‘寻访’秦家堡的那座‘名山’的吗?”然燊微皱着眉。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苦处吗?你武功高强,却并不佩剑在身。我想你一定来得很匆忙吧?”我柔声询问。
“不必拘谨的。姑娘是好人,这三位公子都是好人。他们会尽全力去帮助你!”阿琦对他友好地笑一笑。
他看一眼阿琦又看看我们,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了:“我本是奴籍出身,父母都在一个大官员的府中做家奴。后来,他们两人悄悄相恋有了我,被主人发现后想要杀他们。于是,父母便带我一起夜潜出逃。虽已过了十年,且他们都不在世上了,但我依旧是一个被通缉且身属奴籍的人,所以……”他说话时,拳头由于不甘而捏得泛白。
“你想参赛吗?想赢吗?”
“当然想,我更想光宗耀祖,更想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但那……那……”
“为什么要卸气?‘男儿当自强’。为什么不去拼博,不去尝试?”我非常讨厌看到那些明明有强实力却自怨自艾自我放弃的人。
“怎样拼博……我无法去拼博,身为奴籍……”他不再说话,只是无限沉默。
我愤然。
在唐代,奴隶是没有土地和权利的。如果家奴私逃,主人可以请官府通缉他们,但如果主义殴打甚至杀害奴隶,却并不降罪。这简直是一种扼杀人权甚至“草菅人命”的律法。
在这里想要反对或者推翻这个制度是不可能的,但获许可以尝试“满天过海”。
我计上心来,命梨儿去取我上次买的定剑。
“可否请你帮我个忙,帮我在剑柄上刻一个‘名’字”。
他接过剑和找来的匕首,挥刀刻制起来。
刀柄灌注着他的功力,刻在铁制的剑柄上溢出串串火花。
“好一个雄浑的‘名’字!凭你的实力肯定所向无敌,我看好你!从今以后,你就叫名剑,这把剑就送给你。记住,它是‘名’剑,你也是名剑,凭这样的身份去参加一定可以!”
他怔住了,看着我信心满满的样子,久久无话。
“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相信自己,名剑!”航夙站起来。
“我,名剑……”他仍是犹豫不定。
“为什么这样嘛?名剑大侠,这是个很威风的名字!你有那么棒的武功,为什么还会胆怯,害怕呢?害怕的应该是别人呀!”阿琦开心地笑着。
“姑娘,夜深了,该休息了。名剑大侠也是要住在参赛选手住的地方吗?”
“名剑的事就由我们来安排!苑儿,你们赶快休息吧。”倓默也站起身来。
“姑娘,你昨晚想的那个主意真的可行吗?万一……”梨儿边看比武边问我。
“已过去十年,官府不会发现的。再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叫作名剑的参赛者,没有任何过去。”
“姑娘,快看!名剑大侠上场了!”阿琦兴奋地叫着。
好名剑!剑法如行云流水,阳光随着剑波四溢,在空中激起一串串“光环”。他的剑快、准,却和他们三个的感觉不致相同。
“喝……”梨儿倒吸一口气,名剑的剑只差分毫便要狠狠刺入对方的身体……我闭上眼睛。
“哇!姑娘,名剑大侠好有风度呀!他赢了!”
他没有刺,而是收式退剑,而对手却吓得瘫跪在地上。我总算舒了口气。
“希望名剑没有辜负陈姑娘的厚望。”他冲我抱拳作辑。
“名剑,你是一名真正的武者,能够尊重自己的对手,尊重别人的生命,这非常难得可贵!”
“其实……是正公子赛前的教诲。”
航夙?我看向他,他冲我眨眨眼,漫不经心地微笑着。
“航夙怜香惜玉,果真是用心良苦啊!”然燊冲他挤眉弄眼!
“梨儿,然燊送你木瓜了吗?”我装作平谈的语气。
“为何要送木瓜啊,姑娘?”阿琦问道。
“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然燊,速度可不够快啊!”航夙“以牙还牙”,笑看着然燊。
“哈哈!梨儿姑娘的脸已灿若云霞了!”倓默笑起来。
名剑也跟着笑了。
很快,第二场比赛即将开始,本来的近千余人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我终于知道刚进秦家堡大门便看见的那个湖泊和假山石有何用途了。
但这回是四人一场仅余一人。这要比擂台上的比拼有趣的多。它更注重测试选手的灵活性。
有时真是令人捧腹大笑,有时也令我们唏嘘不已。
“名剑,你准备好了吗?”航夙问道。
“名剑通水性,但是没有太大把握。”
“名剑,我让你再读一篇《老子》,你认真读了吗?”我接着问。
“已通读,但名剑资质愚钝,不太明白陈姑娘的意思。”
“老子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水的灵性,你悟透并化为所用,能胜;若不能,则败。”
“没错,这次的很多选手皆为江南人民,且能文能武。名剑,他们的水性、悟性不一定弱于你。”倓默接过我的话。
“名剑,去看一看比赛场地吧!”然燊建议道。
他能胜,我知道。而事实也正如我所料。
“名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假山顶了?”阿琦追他问
“因为水……我看见了他在水中的倒影。”
“那另一个人呢,我没有看见你出手,为什么就能打败他?”梨儿也好奇起来。
“我根本就没有出手,陈姑娘叫我去悟水的灵性,其实是告诉我‘以静制动’的道理。”
“梨儿…不懂……”
“梨儿姑娘,什么人最容易露出破绽?”然燊赶忙上前解释“如果一个人他不动,我是不敢轻易去‘动’他的。”
梨儿有些腼腆的摇了摇头,然燊抓抓头“冥思苦想”起来。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但如果他不动,你又不知道他用什么招数,你敢轻易上前挑战吗?”我冲梨儿笑了笑,“所以先等他们打完了,你再和那个胜者去斗,而先前他杀敌时你已见过了他的招式和强项,心中也有一个大概值,那再打也就多了分把握。”
“可是,姑娘,刚才名大哥说他‘没有动手啊!’”
“阿琦,我站在原地,你跑过来,你我谁比较容易改变方向?”正航夙给出好解释。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会一头载进水里。哈!哈!”
“那个人是个高手,只是他不太冷静,也不善于分析地形,如果这种人上战场,只怕十有八九会全军覆没。”
“倓默,不要说那么可怕!”我笑着看他严肃的面孔。
“咱们去用膳吧!”航夙突然开口。
“嘿……你刚才干嘛那么突然地提议去用膳啊?”用完午膳后我在僻静处和航夙闲聊“而且脸上那个表情严肃得吓人。”
“你没看见,咱们聊天时有人在附近偷窥呢。那人我认识,是秦夫人的一个心腹。秦夫人恐怕已经盯上名剑了,我当然要打住你们,赶快撤离。”顿一顿,他叹了口气,看了我几眼,嘴角又浮现出以往那种嘲弄,狡洁而略带邪气的笑“怎么?是不是以为我吃倓默的醋了?好像是没有必要吧……”他微低着头嘲弄似的牵了牵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