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门上,东皇太一的身影乍隐乍现,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凑到城下的羽琳、逐日王、冰怡三个人,然后狂笑了起来:“看看,看看,都是寡人是熟人啊!咦,寡人的义弟大司命呢?他怎么躲在后方不来见寡人了?”
羽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应答。
忽然,东皇太一又在城楼上大喝道:“羽琳,你是在寡人的皇宫中长大的,而且,你还曾经是寡人的儿媳妇。难道你对寡人,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羽琳面无表情地说:“你杀了自己的妻子,我的养母渝夫人;又杀了我的生父高辛!你还让我怎么对你有感情?!”
东皇太一咆哮道:“他们?他们都自找的!寡人若不杀他们,就已经被他们杀掉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逐日王:“东君,我们可算是老朋友了哈。想当年,你作为逐日族的人质,在帝都长大,我和你可是从小就认识了啊。”
逐日王脸色阴沉地说:“没想到时过境迁,你竟然已经变成了迫害各族的暴君。”
东皇太一冷笑:“别忘了,当初你们逐日族的休图部落、卡里古部落、阿色斯部落还有帕迦部落联合起来被迫你的时候,是谁带着赤甲军来帮你镇压的?”
逐日王用淡然的口吻回答:“你是天下的皇,你有义务做这件事!更何况,那些部落不光反对我,而且反对你,它们如果消灭了我,则必然要让逐日族从你的皇权中独立出去!”
东皇太一最后看向冰怡:“寡人从来都很喜欢的侄女啊,没想到,你也会背叛我!”
“皇伯……”冰怡低下了头,突然,心痛如锥。
析木抖着四不像的缰绳上前,义正言辞地说:“暴君,这不是背叛,这是弃暗投明!你如果识相的话,早早投降,免得双方血流成河——我们还可以考虑饶你性命!”
东皇太一鄙视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对寡人说话。”
“攻城!”冰怡喝令之后,紧咬得牙根渗出血来,但伸出的左手也落下了!——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有退路吗?
鼓声在蛟族的军队中如雷响起,随即,人族和逐日族的军队也配合地敲打了战鼓!
下一刻,几百辆用巨木板制造出来的挡箭车被缓缓推了出来,这些车辆的巨大木板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浸了水的灵牦(音毛)皮,这种异兽的皮又滑又厚,足以抵挡城墙上射下的箭矢。甚至守卫帝都的术士发出的术法都无法无法给予它严重的伤害。
进攻方的大方阵就躲在挡箭车的后面,缓缓的靠近城墙。
作为回应,城墙上的投石机运作起来,但它们启动得太慢了,而且他们发射火晶的频率又太低。
在砸碎了三四十辆挡箭车后,进攻方的挡箭车都已经冲到了投石机那过于长远的射程之内。
“弩机手准备迎接第一波攻击!”
“术士注意观察对方军队比较聚集的地方,准备释放法术!”
“其余的战士准备防御登上城墙的敌人……”
东皇太一的太子妃“姿姬”亲上城楼,有条不紊地布置着防务。
一百四十五,宫中烽火
于是,弩机手们扣动扳机,在皇城上倾泄下密集的箭雨,“嗖嗖嗖……”的破空声响成一片。
术士们则开始出了他们吟咒,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团状的、长条的、三角的……各种各样法术咆哮着冲向进攻方的阵营。
无数的将士在惨叫着倒地。有的立刻就死了;有的却倒在地上,没有马上死去,而是痛苦地打滚哀嚎。
“勇士们退下,投石机上!”逐日王摸着胡子,下达了新的命令。
就这样,冲到城下的战士又如潮水一般倒卷而回。
然后,在将近四百步之外的地方,无数的投石机出现了,再然后就全面启动——
拖着浓烟的火晶一霎时就在城楼上掀起了狂涛骇浪,震撼着每一个守城的将士。
但城墙上的投石机也条件反射似地被再次用上,而且它们居高临下,大占优势。
这种双方毫无花巧地狂轰滥砸,在六个城门同时进行。
从天上看下去,整个帝都就像是一个外层都在冒烟的六面体。
日复一日。
城楼上的火力渐渐小了,守城的人终于到了强弩之末的那一天。
城外的军队有数量上的优势,借着这一点,他们慢慢地把城中的守军耗死。
终于,帝都西边的城墙首先坍塌了!
得到消息后,羽琳立刻就率领着黑甲军赶到正西门。但是,她看见逐日王早已经带着人马,踩踏着废墟冲进帝都……
骤变在下一刻发生了!
城中扑出一只身体如虎,却长着九个人头的怪兽,它的身躯庞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山。
怪兽脖子上的九个人头一起发吼,喷出九道气流。
这九道气流如同龙卷风一般旋转起来,将逐日王的人马卷入天空,再重重地摔下来!
同时,废墟后的守军万箭齐发,有力支援着帝都的守护兽!
“这是什么东西?”辛离看向了母亲。
“这是守护帝都的‘开明兽’,共有六只。”羽琳镇定地回答说。
在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的时候,废墟上果然又多了五头同样的怪兽!
一些小兵开始逃窜……
“怕什么!不就是一头神兽嘛!”逐日王的军师“羲和”骑着狮子,冲到了开明兽前,用一面金红色的三角令旗点住它吟咒道:“天不仁兮,乱魔舞;扰纷纷兮,害苍生。得道士兮,怀正义……”
羲和的咒语还没吟完,某开明兽的一个头颅就对着他喷出气流!
气流刹那间就变成了龙卷风,把羲和被卷上了天空。还好,羲和的后面有一棵大树,他用一条手臂死死地抓着树枝;而他的狮子,却不知飞哪去了。
“布阵!”逐日王如临大敌般地让他的大纛(音道)手们挥舞着数面金底红交龙纹的长流苏旌旗……
一众金色战车狂飙冲上——这些战车耀眼夺目,轮轴两头各接一把四棱长矛——是逐日王赫赫有名的黄金战车!
黄金战车从开明兽身边开过,战车的四棱长矛让后者鲜血淋漓。
接着,两翼的金甲轻骑一边奔驰一边搭箭暴射,等到距离拉近,轻骑们又拔出弯刀——一片弯刀反射着阳光,甚至让开明兽都觉得刺眼,而微微扭头。
最后是无数手持长矛和圆盾的金甲步兵蜂拥而至,有力地给了开明兽们最后一击。
在人山人海面前,开明兽力竭了,它挣扎着,不甘心地瘫倒在地,然后被身体“矮小”的智慧种族给分割成肉块了。
一群乌鸦在天空盘旋,帝都外伏尸成山、流血漂橹。
踩踏着尸体,逐日王率先引军入城,往防守薄弱的西城区攻去。
羽琳见此,只好把部队开向皇宫所在的东城区。
现在,他们谁都想多抢占一些街区,和两伙流氓没什么两样。
但赤铁勇者却也还在抵抗——这些不要命的死士,即使是在满身疮口,血流不止的时候,也依然战斗不息,死要拉上几个敌人陪葬!
“嘭!”皇宫的大门被冲车中的长木撞开了——毕竟,宫门不是城门,不至于牢固到变态。
羽琳率大军入宫,这架势,就像是一股的黑色洪流,在往一堆庄严古朴的建筑群的每一个罅隙里冲去。
亲卫们杀散了一众赤铁勇者后,羽琳见到了骑着白马“雪骢”的东皇痕。
出人意料的是,东皇痕的手里提着两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一男一女,四五十岁的年纪。
“你……”羽琳身边子默看着东皇痕手中的人头,眼前一黑,几乎倒栽下马去。
东皇痕却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子默,你背叛朝廷的那一天就应该把后果想想清楚嘛,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他说着手一样,把手中的两颗人头扔了出来。
“爹、娘!”子默翻身下了白鹫,扑到父母的人头上痛哭起来。
羽琳策马上前,手中的凤之权杖直指老情人,她沉声道:“东皇痕,你死到临头,今天,就让我来为子默的家人报仇吧!”
东皇痕的恐怖笑容散去,他看着羽琳,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一点儿温情脉脉。
他举着羽人剑说:“羽琳,我对你说最后两句话。”
羽琳抚摸着她的战马,凄然一笑:“还有什么好说呢?”
东皇痕的脸色又一下子严峻了起来,他像是在主持祭祀那样地说道:“我真地爱过你,而且只爱过你……”
羽琳的狂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随便你吧。”东皇痕把羽人剑举起,剑柄对着太阳,一个金色的光圈闪过后,锋利的剑刃已插入了他的心脏,再用力一搅,然后,玉树临风的身体栽落下马。
“太子殿!”羽琳失声叫道,一抖缰绳往东皇痕冲去。
就在她跳下马,想要抱紧这个爱过也恨过的男人的时候,突然,一条粉绫飞来,将东皇痕的尸体卷裹走了。
一头黑熊咆哮着走上前来,上面乘着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她把东皇痕的尸体抱在怀里,是太子妃,姿姬!
她的身后,又是一群赤铁勇者蜂拥出来……
一百四十六,新任太子妃
姿姬把东皇痕的尸体抛给了一个偏将。偏将应诺说:“太子妃,我会把太子殿的尸体烧掉的。”然后就策马往东宫的方向奔去。
太子妃!
对羽琳来说,这是个多么具有刺激性的字眼,曾经,这个位子应该是她的吧?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羽琳秀眉一皱,立刻吟咒:“地狱中兮,困明皇;骷髅怨兮,火熊熊。一飞冲兮,涅槃去;金翅绽兮——凤天翔!”
刹那,一双金色的翅膀在她的背后蓬勃张开,带着她从马背上飞起来。
姿姬也迅速地甩出了一条粉绫……然后,顺着这条挂在了宫楼上的粉绫飞上屋脊。
羽琳见了,忙横起身子,在一根盘龙巨柱上蹬了几步,同时金翅猛震,一样地上了屋脊。
宫楼下,东皇太一驾着六龙之车低飞而来!他身后的赤铁勇者们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大势已去的不安。
“乾坤黑兮,宇混沌;裂缺闪兮,光耀目。神变色兮,魔惊骇;灭天地兮——雷神怒!”东皇太一视死如归地操纵着六龙之车,撞入黑甲军中。
以六龙之车为中心,突然,无数道闪电状的光芒向着四周迸射开去,给周围来了一场大面积雷电覆盖。
在雷神怒的攻击范围内,几乎所有黑甲军都抽搐着,焦黑而死,个别人一时没死,挣扎着想往前爬,但他们的模样却真是惨不忍睹,这哪里还是人嘛?!
一道红影闪过,析木跃上了东皇太一的车顶,炎杖向下,七个火球争先恐后地滚入战车。
东皇太一从六龙之车中全速飞退,降落在战车后方,与此同时,他的霸王权杖祭向苍穹:“天雷!”
析木见势不妙,双腿狠狠地在车轼上一踢,整个人借着一股冲刺力向前射出……
随即,天空小范围内黑云滚滚,一道闪电划落,放出耀眼的白光。
“轰!”六龙之车的车身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击毁,碎木四溅,给身在半空的析木也添加上了几道伤痕。
子默乘着白鹫了,飞到东皇太一的近处,然后翻身落地,与自己的影子配合,一同向着东皇太冲刺过去!
赤铁勇者们策马拦截,把东皇太一保护起来。
皇宫中全是乒乒乓乓的声音,双方打得难分难舍。
骑着白龙的湘君、湘夫人杀来。前者飞起一脚,踢在了一个黑甲军的头盔上,让他双腿离地弹射到了一面墙上,脑袋开花。于此同时,湘君手中的君子剑磕在了另一个黑甲军头上,剑光亮出,黑甲军的头盔和脑袋都一分为二。
湘夫人也配合着丈夫,手中的淑女剑旋舞翻飞,在四个扑过来的黑甲军的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切口。
不远处,飞续和星纪出现在了乱军之中,拼命地往湘君夫妇这边杀开血路。
湘君与湘夫人也显然看见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喊成出“无量斩!”,手中的宝剑也分别地对着星纪和飞续的方向抡圆斩去!
下一刻,两道蓝色的气浪紧贴地面,汹涌澎湃地向着飞续和星纪延展——
星纪躲避的速度更快一些,他一骨碌滚离战马,因此,身体上基本没有受伤,但他所乘的马匹却已经裂成两半。
飞续的速度慢一些,大腿跟被气浪擦到,带着泡沫的,鲜红的血飞溅起来。
不过,气浪所到之处的黑甲军更惨,霎时间,他们残躯碎肢铺了一地。
挥出一击“无量斩”后,湘君抬起头,却正好看见羽琳和姿姬在宫楼之巅缠斗……似乎,羽琳更厉害一点,而姿姬已经边打边退。
湘君冷冷一笑,突然把君子剑对着羽琳的方向挥去,并再次怒喝:“无量斩!”
羽琳此时虽处在了上风,但哪里会有功夫分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金石子突然打到了湘君的手臂上,让他的剑锋一偏——
蓝色的气浪冲上宫楼,沿途开墙爆椽、木石乱飞,但最后却只是在羽琳的身后掠过,没能伤到她一丝一毫。
湘君按着血透衣甲的右臂往金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目光所触到的,是一个妖兽族男孩。
那男孩举着弹弓,对准了湘君,无畏地说道:“我会保护我娘的!”
辛离的弹弓射程是六十步,而无量斩的极限是三十步。
“臭小子!”湘夫人娇喝一声,踢着白龙往辛离的方向杀去……
“盘古助兮,千钧拨;力拔山兮,气盖世。滚石落兮,声如雷;难抗拒兮——巨山压!”骑着赤豹的山鬼从斜侧方冲来,手里的藤杖点向了白龙。
湘君与湘夫人顿时感到天空一黑。抬起头,他们便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岩山,带着不断滚落的碎石,从正上方狠狠地砸落下来!
白龙迅速地低飞着向前窜去,岩山只压到了它的尾巴,让这可怜的尾巴血肉模糊。
祸不单行,前方也早已经有人在吟诵咒语:“绝域高兮,雪山连;水凝结兮,成白川。年复年兮,心亦冷;聚作怨兮——寒冰咒!”
是骑着翼龙的冰怡!
白龙刚低飞着摆脱岩山,前方就马上有滚滚寒气从大地的深处冒出来……晶莹的玄冰迅速地在它的脚爪上凝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