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静的话尖利的象刀一下子就划破了开明与青如的心房，开明的脸灰了白，白了灰，青如停下了抚摸小健的手，她想开口，可是在她开口之前，婆婆已经开始说话了。
“邵静，这钱，我跟你爸是先借给开明跟青如的，我们之所以这么帮他们，也是因为他们贷不了款！”她并不想把话说的很绝，可是一到金钱上，这个大儿媳妇就是那么斤斤计较。
“妈，您也别老拿这个说事儿，是啊，我娘家哥哥的问题，叫开明跟青如贷不了款，可是就我跟开为买的那辆车，我娘家哥哥，又出了多少？我跟开为没用您老人家一分钱吧？”邵静的话越来越尖锐，开为已经坐在那里用眼睛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是邵静就是当作没看到。
“你跟开为是没用我再出一分钱，可是这房子呢？到老了，是谁的房子？你们住在这里，你难道还以为开明他们会跟你争？”开明妈妈已经越来越激动了。
“您以为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都来拿一分是一分，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再说了，这房子您说是我们的，可是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啊，您们什么时候……”没等邵静把“死”字吐出来，开明的手已经扇了过来，开为挡了一下，然后使劲拉住了邵静的胳膊一声大喝：“吵吵什么，就你能!”
“哥，你如果不好好管管她，我替你管！”开明还想冲上来，被青如一把拉住。
“也用不着，她对爸妈这样是不对，可是也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成！”开为也把话说的剑拔弩张。
“你为什么不叫我说完，你看看，爸爸妈妈就只想着要照顾青如开明，想过我们没有？青如娘家什么时候掏过钱？为什么我家就那么该掏，到头来一句好也没落下！”邵静不顾开为的反对，继续说话。
“哥，我先告诉你，我不会再用咱爸妈一分钱，你可以叫她闭嘴了吗？再不闭嘴可别怪我不客气！”开明又挣了挣，青如一直拉着他。
“开明，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在这个家里，在爸妈心里，我也早已经感觉到了，除了你，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开为脖子上的红筋跳出来，说了这些话。
“开为！你竟然是这么想我跟你妈？！”开明爸爸一声断喝，把手重重拍在茶几上。
“爸，是她不对，她不该惹你生气，可是我所说的，你跟我妈也该考虑一下，养儿子并不是只养了开明一个，他从小什么也不缺，我呢？单位上的房子我不也是拱手相让了吗？”
“大伯！爸爸，别吵了，小健害怕……”小健开始哇的一声哭出来。
“开为！开明！”开明爸爸终于忍无可忍。
“妈！……”开明妈妈已经抱着心脏坐倒在沙发上，坐在她一旁的青如及时扶了过来。
一家子的混乱以开明妈妈进了房间而告终，幸亏开明妈妈心脏是老毛病，早已经备好了药。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开明看了一眼邵静，然后默默递给大哥开为一颗烟。
一会儿，室外阳台上就出现了两个黑暗中亮着的光点，忽明忽暗。
“哥！你是不是觉得生活的很压抑？”开明先打破了兄弟两个之间的沉默.
“说实话，开明，我并不想跟你争什么，真的！可是你想想啊，咱爸妈真的是特别偏爱你。我干的职业不如你，当然也是怪我自己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个出息，你嫂子站柜台，一站就是八个小时，领的钱是多少，我不用说你也知道。都说你嫂子人嘴刻薄，是有点，我不是不承认，可是晚上她哭的时候，我见过呀，哎……，你知道什么叫风箱里的老鼠吧？你哥我就是！！对于你，对于咱爸妈，我一般不说什么，不争什么，可是对你嫂子，她的付出我也是看到了！你看小健一直是咱妈看着，订奶是给小健一个人订，包括上幼儿园的钱，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也是她在掏吧？而小康呢，一直放在孩子他姥姥家，晚上接回来以后，喝袋小健的奶咱妈都得先问小健还喝不喝了？看到单位的同事们都有车，我也觉得脸面上不好看，我也买了辆车，你咱爸妈那个不情愿。对！我是住在家里，可是哪个月我不是按时拿生活费啊？房子说我条件不好，不支持我买新的，我们单位的房子叫你买！这些都不算，还有，就算是因为你嫂子娘家里的事情叫你暂时不能贷款，也不能老拿这事说话啊？算了，算了，不说了，今天也怪我太过激动，你嫂子说话也太没个谱，看到咱妈这个样子，我也是吓坏了……”开为由一开始的细声埋怨到最后的不由激动，连他自己都未曾细数过原来心里已经积攒了这么些怨气，他不由得由胸腔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最后那深深的叹气一下子打倒了开明，本来他还觉得自己有些好些好些的理由来指责开为，可是现在他在知道每个人在自己的内心里都有他不为所知的那一面。
“哥……”然后开明那里堵着的话就那样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也许他真的考虑别人考虑的太少。
屋子里两个妯娌也沉默下来，青如在婆婆房子里待了好久才出来，而邵静还坐在沙发上，她刚刚也奔着婆婆过去来着，可是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是一个多余，她才又回来坐下，小健已经被青如哄好，跑到另外的房间找小康玩去了。所以等青如出来的时候，邵静一下子觉得好尴尬，自己刚刚情绪上过激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叫自己难堪。
难道就是因为十万元？……
青如出来的时候，邵静一下子觉得好尴尬，自己刚刚情绪上过激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叫自己很难堪。
难道就是因为十万元？……
青如也不想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也是一种多余的话，而且她从心里比较反感大嫂这种做法。自己也许会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不公平，可是还是那句话，就是因为他们是开明的父母，她也不会这样子去做。
可是，邵静做了。
哥俩的话说完了吧？今天晚上的月亮好阴冷，清清冷冷的照亮着整个大地，一屋子的沉默似乎就这样子充斥这个原本还算快乐的家。
日子一天天滑过，青如还是没有就她的工作跟开明说过什么，那个已经过去了，而且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她更能够抽起来时间照顾爷爷，因为同办公室的那个人不如张姐来的好相处一些，她早走没几天，已经看到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不过，管她呢，非常时期，青如也没有办法。
婆婆家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她不知道开明是怎么想的，不过，开明的做法，她很支持，那十万元他们没有要，大哥大嫂也没再提。十多天的时间，偶尔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气氛都比较沉默，婆婆也一改原本爱唠叨的习惯，一下子安静好些，可是她的脸颊迅速削瘦下来。
青如常常来，可是只是静静做着一些家务，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开明回来，拿回了交款成功的收据，另外还掏出来了青如从娘家拿回家的八万，这其中包括原来给的那三万。当他拿着这一些东西一一摆放在饭后的桌子上时，屋子里更加沉默了。
“爸妈，不用担心了，钱我已经交上了。”开明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仿佛这话是说与自己。
“青如，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就回那边家里，把爸妈的钱也给还上，他们也不容易。”开明把岳父母的钱直接拿了出来放在饭桌上，这是一种暗示，很明显的暗示，这个举动一下子击败的是邵静，她的脸红红的，没再坐下去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房子里一下子更安静了，青如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感觉开明做的有些过分，这样的自尊在家中没必要，可是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违背他的意思，所以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表示自己的惊讶，然后就是沉默。
开明没有告诉房款是挪用了公款，贷款下不来，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向哪一个人去要这部分钱。聂武自那天以后没再出现，他有种预感，聂武对他已经不同于以前，自己又何苦去为难一个原来的老朋友。
医院里的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是他依旧挣扎着每天下床锻炼，每每见到青阳，他都会重复的问同一句话，那就是青阳的女朋友。
“青阳啊，快叫爷爷见见吧，爷爷害怕……”
“青阳啊，快叫爷爷见见吧，爷爷害怕……”
这一句如同一个紧箍咒紧紧捆绑着每一个人，最深的就是青阳。
开始青阳说有。
然后青阳说没有。
然后青阳说等等就带来了。
……
其实青阳已经找过开明，开明并没有把苏瑶介绍给他，原因可以说既简单又无懈可击，那是聂武喜欢的女人。
青阳还在挣扎，也许真的该做点什么，可是苏瑶……
那个第一眼就进驻内心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能被自己拿开？
他嬉笑着面对爷爷，然后在暗夜里挣扎，真的要找一个吗？
家里的一切似乎平静着走向另外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并不是青如所想的，婆家依旧很沉默，娘家因为爷爷的身体一下子步入了一种悲伤。她常常躲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发呆，她已经无暇顾及李开明，包括他的情感走向。她与他一下子就似乎到了一种临近暮年的阶段，她依靠着他，他也一样，回到家除了常聊的话语，就是互相的关心，这种关爱默默地，不请自来，安安静静地就自然而出，也许是一杯茶，也许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也许是一种无语的眼神……
天气一天天变得温暖起来，初春的暖阳时时照的苏瑶有些发晕，她现在依旧能每天收到开明的短信，只不过，可惜还是在她发过去之后的回复，往往很简短。她不知道开明那边到底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有些时候她想过问，又觉得无处开口。开明人生中的陪伴者至少现在还是叶青如，更何况还是青如娘家的事情。
聂武自从那次出现过之后再没有来了，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她不想去问，只是偶尔低头间会突然间想到原本那个整天围在她身边的已经不见了。
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很无趣、很迷茫……
在这期间，苏兆舜来过几次，不似以往，现在已经似乎是回家的感觉。记得第一次他踏进苏瑶的小屋，眉头一皱，那看苏瑶的眼神充满心疼。慢慢的，小屋里的东西差不多被他换了个遍，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来的时候，叫人把东西抬走，再抬来新的东西。
今天的他也一样，看着他憨笑着把门敲开，然后放下手里两堆菜后，便下手开始布置，当他陪苏瑶坐下吃热气腾腾的火锅时，苏瑶抬起手拿碗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一切可以这样子简单，也许在苏瑶的世界里她的生活肯定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如果一切可以这样子简单，也许在苏瑶的世界里她的生活肯定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曾经，这熟悉而温暖的场面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醒来后，却只有伯母的不屑与厌恶，伯父为难的忙碌身影使得苏瑶从小就隐藏起来，不说不闹，安静的如同她不曾存在过。兆舜那个时候比她大出的岁数成了敏感孩提时代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最多皱皱眉头，不发一声的离开，任由母亲与弟弟用着最刻薄的言语与行动来攻击这个安静的小姑娘。直到她离开，14岁离家独自出来上中专，现在想来，多么幼小的年龄！
自那以后，苏瑶再没回过家，与父亲单线的联系在他们那里也仅仅是一个电话那端声音而已。
“瑶儿……”温柔的声音有些疑似还在梦里，有种父亲的感觉。从七岁那年的冬天以后，她再没听到这种声音，她抬起眼看着隔着热气坐在对面的堂兄，的确象当年的父亲。
可是她还是努力闭了闭眼，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剩下的还是未来，她无论多么不情愿，在那个冬天，她早就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哥啊，你看，你搞的这一屋子的热气，把我的眼睛都熏花了！”语气很轻松，可是话语中所隐藏着的伤感却又那么明显。
“来来来，咱先吃饭！”苏兆舜有一种无力感，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如此亲近的妹妹，在她的幼年竟然就可以任由她这样自生自灭。
“好！”语音中的哽咽使得兆舜有一种生生的肉体剥离的感觉。
“瑶儿，以后我给你买个房子吧？”
“不用，哥，你真的不能对我太好！真的，我会上瘾的……”苏瑶回答地很迅速。
“你看你这丫头，上瘾什么啊！”苏兆舜有些宠溺地说着。
“其实从我爸妈走后，我就怕有人对我太好，因为我怕自己上瘾后再失去，会感觉到更孤独更痛！就看冬天我怕冷一样，自从他们走后，我就害怕冬天，因为每一个冬天都会使我感觉到这一年的漫长，它这一个季节比其他三个加起来都要漫长。”人难免在这里的情况下不吐露心声，苏瑶抱着自己的胳膊，固执地看着桌上的某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只跟自己说话。“我最初并不想去伯伯家的，妈妈走后，我就决定自己在家。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抱着他俩的像，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哭，我在他们两个的房间里整整待了两天，打开房门后就看到在外屋等着我的伯伯。看着他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神，我突然觉得不孤单，我抱着他说我饿了，他含着泪笑着去给我做饭。没有人知道我在房间里感觉到的是什么……”苏瑶说着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满满一脸颊的泪水已经在灯光下犯起伤心的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