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夏历听完文士的话后,脸色阴沉如水,微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文士。
文士在夏老爷平静的注视下,身子佝偻,脑袋低低的垂下来,神色惶恐不安,汗水涔涔而下。
文士是夏宅内院的大管家,他跟随老爷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深深地了解老爷的性格:当老爷心中越是恼怒,面上就越是平静,这平静只不过是风雨欲来之前的铺垫。
文士身后那四个黑衣劲装、渊渟岳峙的大汉,在夏老爷这样的目光下都被压迫的呼吸急促,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吴先生见到这样的场面,知道都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因此一时脸色尴尬,却也不敢出声为文士解围。
眼看文士的头再低就要跪下去了,夏老爷这才收回目光,转向吴先生说道:“既然没有‘还生丹’了,那就烦请先生多费些心思,再开一个保险些的方子,千万不能让阳儿因此落下病根,影响他日后的修行。事成之后老朽必有重谢!”
看着文士慌不迭的用衣袖擦着额头的冷汗,吴先生又能说什么呢?只好慌忙拱手点头,郑重的说道:“老爷放心,老朽必定竭尽全力不让少爷留下病根!”
夏老爷这才放下心来,脸色微微好转,对着文士说道:“陪着吴先生下去开方子去吧。”
文士慌不迭的答应,然后陪着吴先生一起下去了。
夏利转身看着依然抽噎的夫人,温和的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吃些燕窝补补吧!”
夏夫人望着夏老爷关切的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儿子,微微摇头,在珠佩丁呤声低声说道:“不了,我还是在这儿看着阳儿心里踏实些。”
夏老爷只好无奈的说道:“好吧,那你也要当心身子。”转而又对夏夫人身后的侍婢叮嘱道:“好好照顾夫人,知道吗?”
四位侍婢慌忙答应一声,她们都知道夏老爷虽然家财万贯,却不像其他有钱人那样三妻四妾,而是深爱着自己的原配夫人,也因此成为化龙镇上深情男子的楷模。
正在此时,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进屋里来,一看见夏老爷,脸上一喜,一边用手抚着胸口,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老爷,那人来……来了,他……他现在……”
夏老爷脸色不豫的看着跑进来的外院的大管家黄四,皱眉说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吗?谁来了,让你这样失措?真是没规矩!”
黄四听到夏老爷的训斥,心中一凛,赶紧平复因奔跑而急促跳动的心跳,弯腰脸色激动的说道:“打伤少爷的那个叫沈棠的小子到镇上来了!”
“嗯?”夏老爷眼中有刀芒似的冷光一闪而过,面容平静的问道:“确定是他吗?”
黄四瞥到夏老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光,浑身一抖,连连点头,确定的说道:“是是是,就是那个小子!跟从少爷一起回来的人都认得他,而且他还骑着雪翼天龙!”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雷耀阳父子也又回到镇上来了!”
夏夫人突然悲戚的说道:“老爷,你可一定要为阳儿讨回一个公道啊!”
夏老爷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但转瞬恢复,他拍拍夏夫人的手,柔和的说道:“你放心。”然后对黄四问道:“先不要管雷耀阳父子。打伤少爷的那人现在在哪儿?”
黄四赶忙答道:“现下他就住在‘万客来’饭馆。”稍顿瞄了一眼夏历的神色,试探的说道:“这小子如此大胆,打伤了少爷竟然还敢到化龙镇来!不如小的派些人把他……”说到这里抬起手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看夏利的反应。
夏利摆手说道:“不用,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去多找一些人来,密切监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办法。”
黄四恭谨的说道:“是。”转身就要去照夏历说的办,只听夏利突然说道:“慢着!”于是又连忙转过身子,疑惑的看着夏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吩咐。
夏利看着黄四沉声说道:“如果他又要走的迹象,你们拦住他,并且立刻回来报给我,知道吗?”
黄四连连点头说道:“明白,明白,小的明白。”
“嗯。”夏利对着黄四挥挥手,说道:“下去忙你的事去吧!”
黄四这才如逢大赦的答应着下去了。
夏利又陪着夏夫人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后,站起来说道:“我去办些事情,你在这里好好陪着阳儿吧,切记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夏夫人担忧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温婉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夏利又叮嘱了一遍四个侍婢之后,领着那四个黑衣劲装的大汉出门,出门之后穿过花园,绕过走廊,来到一间小屋门前。
这座小屋简朴无华、地处偏僻,且除了一扇门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通风之处了。
夏利对身后的四人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四个大汉齐齐答应,然后分开守在房门两边。夏利整整衣襟,这才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夏利立即反手关上房门,顿时眼前一片黑暗。但他早有预料并不惊慌,随手一指,一缕昏黄色烛光燃起来,在黑暗中幽幽摇曳,照亮了房间。
夏利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的简陋之际的摆设的房间,微微苦笑但也同时佩服起暗影坚韧的性格来。如果让自己在这样黑暗且简陋的小房子里住上一个月的话,恐怕自己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寂寞而疯掉吧,可是暗影却已经在这儿住了十年!
他走到屋里唯一的椅子前,转身坐下,仿佛是对着空气说话似的说道:“暗影,出来吧!”
桌子上的烛火忽的一闪,房间顿时暗下来,刚光芒亮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人了。
这人整个身子都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之中,头上也戴着黑色的兜帽,兜帽压得极低,看不到他的脸,只有几缕白色的头发从兜帽间自然的垂下来,在一片漆黑之间白得邪异。最令人惊骇的是虽然看到他就在眼前,可心里却感觉到他犹如空气一样虚无缥缈,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再加上昏暗的烛光,顿时衬得他就好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夏利看着整个人仿佛都融入夜色里的暗影,悠悠说道:“我想杀一个人。”
“谁?”暗影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也是虚无飘渺的,令人听不真切。
可夏利却知道他在说什么,接口说道:“一个叫沈棠的少年,现在住在‘万客来’饭馆。”顿了一顿,又道:“这次不要死的,要活的。”
“嗯?”幽冥似的暗影疑惑地轻轻出声,他出手向来是不留活口的。
夏历解释着说道:“他打伤了少阳,所以……哼哼……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暗影幽幽说道:“知道了。明天早晨他就会在里了。”
夏历微笑,说道:“好,那么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夏历的话音刚落,只见暗影的脚就诡异的消失了,接着是腿。此时的暗影就像没有下半身一样的一个幽魂,幽幽的飘荡在黑暗里。
诡异并没有停止,黑暗就好像潮水一样渐渐的把暗影的身子淹没,现在的暗影只剩下一颗头颅存在在空气里,从兜帽里垂下来的白发在昏暗的烛火下,反射着妖异的流光。
而夏利看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则像在欣赏歌舞伎的舞蹈一样,赏心悦目,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他知道这是暗影被称为“夜的影子”的原因,因为他可以把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随意地隐没在黑夜里,而不被人发现,这也是为什么他来找暗影的原因,那个叫沈棠的少年既然能有比少阳还深厚的咒术,那么在他背后肯定也有一个极厉害的师父或者师门,而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个叫沈棠的少年抓过来,就会令他们抓不到把柄,没有借口与自己为难了。
直到暗影的头颅也消失在黑暗里,他才站起身来,挽挽袖口拉开房门走出去。
见状大汉在夏历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很是识趣的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骤然从黑暗到光明里,夏利的眼睛被阳光刺得微微眯缝着,等到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暗自想道:“每次从这间房子里出来,都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夏历收拾好心情,迈步向夏少阳房间的方向走去,四个大汉依旧在后跟随。
半路上,夏历突然想起来黄四说的雷耀阳父子也回到化龙镇的话来,不禁大感头疼,他太知道这对外来父子惹事的能力了,并且偏偏自己还真的奈何不了他们。
于是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大汉说道:“阿福、阿贵,你们两个暗中监视着雷耀阳父子的举动,别又惹出什么事情来。”
阿福、阿贵弯腰答道:“是。”转身走开了。
然后夏利就领着剩下的两个大汉向夏少阳的房间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