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中说:“真厉害啊,原来你知道的。”
我说:“前些时间翻的一本书上刚好介绍到这个,侥幸而已,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不直接回宿舍的。”我一边说,一边遥望从图书馆里的人群。
王高中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心里刚为摆脱他而窃喜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用右手食指指着我,邪恶地笑着说:“红蓝,是不是?”
严肃之人突然的幽默犹如浏览器弹出来的成人电影网页广告,引起人的好奇之心而碍于某些原因只好拒绝访问。
我说:“是,是……赶紧回去吧,韩尚诚都洗好澡了,在宿舍等着你回去呢!”
他边走边嘀咕着:“等我?他从来没有等我啊,他都是自己睡的。”
不管他怎么理解,王高中总算回去了,但我依然没见惟肖从里面出来,从图书馆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高楼层的灯光也逐渐熄灭。心想,她会不会在我不注意的之间回去,甚至她在我离开图书馆那小段时间回去提前回去了。失落席卷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保安帮忙播放了歌,真后悔不发个短信告诉她今晚闭馆时会播放《突如其来的爱情》。
吴景生收拾东西时,我终于是看到了惟肖背着双肩包缓缓地走出来,她也看见了我,小跑过来,说:“诶,今天播放的是《东爱》的主题曲,你怎么还没……”
她突然停顿,再说话时,语气里含有她试图克制却无法掩盖的幽咽,我也看到了她眼角高于常态的湿润。
我说:“我在外面也听到了,图书馆里播放的感觉就不一样啊。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大叔特意为你播放的呢。”
气氛变得轻松,惟肖附和着我,说:“是啊,可能某个大叔暗恋我吧,走吧,人都走光了。”
校园里静静的,我想,以后多么富足的日子,也比不上现在校园里彼此都很纯粹地经历过的岁月珍贵,校园里多一点故事,多一份精彩,以后多一份美好回忆。我便尝试地问惟肖:“明天不是周末么,我们宿舍四个人,准备骑车去旅行,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惟肖说:“可是——(破折号表示她故意拉长了‘是’字)我跟你们宿舍的人又不熟悉。”
我说:“一回生两回熟。”
惟肖说:“可是——我没有自行车。”
我说:“我很好朋友都有车的,我已经问过同学,借一辆车是没有问题的。”
惟肖说:“可是——我跟你们宿舍那帮人性别不同。”
我说:“哈?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惟肖说:“你们男生浑身力气,我们女生体弱柔软,我跟着你们,会拖累你们,我担心你舍友们不同意。”
由于对话成为了她说一句、我反驳一句的模式,我一下子考虑不了多少,脱口而出,说:“不会的,昨天商量骑车去远行时,我已经把你算进去了,我说,我表弟想一起去,他们没有意见。”
惟肖瞪大眼睛,说:“哈?你当我是你表弟。”
我忙解释,说:“不是,不是。那你想不想去嘛?”
惟肖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说:“你表弟我,去。”
这家伙有时会使人出乎意料得惊喜,有时会干脆利落得让人满意,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会让你失望。
我昨天晚上在和舍友讨论骑车远行时确实是说我一个表弟想一起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考虑到假若说想带一个女生去而最后惟肖不肯去的话,我会显得很没面子。去他大爷的面子,要面子可能会让你失去一个好的女子。
看着貌似生气的惟肖,我不想撒谎说我昨天只是口误,把表妹说成表弟。撒谎一旦开了头,便不可收拾。我只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骑车远行很有好处的,一来锻炼了身体,二来保护了眼睛,运动很有利于保护眼睛的。”
惟肖对此似乎感兴趣,说:“是吗?“
我说:“我念大一时,眼睛度数在200度附近。可是,我又不喜欢戴眼镜,每次上课只好坐到第一排。比第一排更靠近黑板的是讲台,这意味着,如果我眼睛的度数再加深,上课不想戴眼镜的唯一办法是坐到讲台上听课。幸好我当时发现了运动后觉得眼睛特别舒服,于是,我有意加强体育运动,几乎坚持每天下课去打篮球或者踢足球,太累的话去打乒乓球。你知道吗,我眼睛现在的读书还是在200附近。戴着眼镜太难看了,幸好我及时发现了运动的好处。”
惟肖用右手食指托了托眼镜,说:“是吗?”
我正说得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是吗”是回应我说的“戴着眼镜太难看了”,继续说:“当然了,运动,一来锻炼了身体,二来保护了眼睛。诶,这句话好像说过了。”
惟肖语气缓慢地说:“是说过了,你还可以再说一遍,你甚至还可以继续说好几遍:戴着眼睛太难看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把眼镜有意缓慢地往上托。我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不注意分寸,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说戴着眼镜难看,指的是我啊。”
惟肖手指还没有离开眼睛,说话口气也没有变化,说:“我知道。”
我说:“那就好,运动还有另外的好处啊。在大学里,虽然大家都比喜欢运动,可很少人像我这么疯狂,不是每天都去运动的。周一,可能有同学去游泳,我便去游泳,周二,或许有同学去踢球,我便去踢球,省略号,周六,可能有同学去打羽毛球,我便去打羽毛球,现在练得几乎所有的运动都玩得不错,我刚才说的另外的好处就是,如果遇上自己心仪的女生,不管她喜欢什么运动,都可以约她去打她中意的球。”
惟肖说:“问号。”
我不明白她说什么,问道:“什么‘问号’?”
惟肖说:“你能说‘省略号’,那我也可以说‘问号’啊,‘问号’表示怀疑。”
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的经验之谈,至于它的试用范围,我就不敢保证每人运动之后眼睛就不近视,那可是误人眼睛。我初中那会儿,有一位老师也跟我们讲过,说他曾经近视到脱了眼镜后三米之外看到的全是马赛克(‘马赛克’是描述时自己用的词,记得当时老师不是这么说的),后来,他每天早晨都去森林里跑步,那儿的空气新鲜,跑了两年后,他上课都把戴眼镜脱了。这个不是经验之谈,算得上道听途说,不过,可信度比较高,因为那老师当时给我们上课时确实没有带眼镜。惟肖,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也可以脱了。”
惟肖的语气突然有些气急败坏,说:“你才脱,你现在就可以脱,正好夜深人静。”
虽然觉得她有意歪曲我的语言,可惟肖假装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我便接下她的话题,说:“讨厌,我才不脱,免得被人非礼。”
惟肖笑了,说:“你还真逗。”
她随即便变得认真一些,说:“老实跟你说啊,女孩子要是喜欢你,会很乐意跟你一起去做你喜欢而她自己可能不喜欢的运动,要是不喜欢你呢,你带她去做即使是她非常喜欢的运动也是白费气力徒劳无功。”
我说:“我刚才说的可以借运动去约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只是随口说说啊,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运动本身就很美,不需要牵强附会拉上爱情才会吸引人。不过,既然谈到了这个话题,我说下我的看法啊,假若女生喜欢男生,而男生又对那女生有意,你情我愿的,女生为什么要勉强自己陪男生去做自己可能不喜欢的运动呢,为什么不一起做大家共同喜欢的事情呢,这样不是可以更长久吗?两个人在一起,未必要牺牲某些东西才显得美好吧。”
惟肖认真地看着我,说:“貌似更有道理哦。”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不过,女孩子的心,你不懂。”
不知不觉快到惟肖楼下,我说:“好吧,争论的最后结果往往是保留各自意见,因为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我回去了。”
惟肖点了点头,说:“好。”
我走了七八米的模样,惟肖突然说:“诶。”
我扭过头,说:“怎么了?”
她似乎为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犹豫了很久,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说:“没事,大叔,明天见。”
我本能地说好,她便转身回去了。我随即想起了我在图书馆跟她戏言说可能某个大叔暗恋她才播放了《突如其来的爱情》,心里一阵甜美,“大叔”是我至今听到过的最美妙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