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站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地上零零碎碎有着一些垃圾。偶尔会有几句方言飘进耳朵。这一切使得这里显得游离于帝都之外,庸杂而土气。水沉推着路清,低头跟在晚言与小息后面,沉默不语。
请假时,院长愤怒的吼叫依稀缭绕在耳际。“你一请假就是半年!按校规校纪应该开除你的,你知不知道!好啊,就算你请假,给我一个理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倒是给我说说,是什么让你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得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水沉摇摇头,像是赶苍蝇一样想把这一切赶走。然而随即闯进大脑的是尹离那张温文尔雅却阴云密布的脸。唉,放弃了的未来与被噩梦诅咒着的昨天,水沉不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不幸。女子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涣散。却恰逢晚言转身,两人相视一笑,默默享受着这份温馨的默契。水沉释然了,“为了不失去珍视之物,拼命奔走疾行。”清,哥哥还有晚言,我会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这时,突然有两个黑衣男子走到水沉面前。“水沉小姐,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你们是。。。”
“您不要紧张。我们,是主上的人。”水沉的面容瞬间变得暧昧复杂。
“呵,那么,辛苦你们了。”
“沉!”晚言吃惊地叫道。水沉没有答话,坚定地对上晚言的眼睛。晚言低下头,“我明白了。”
四人一起坐上那辆劳斯莱斯幻影。飞天女神的车标在阳光下闪着强光,狠狠地刺激着水沉的眼。幻影诡异地在北京的街道上疾驰,不辱其名。水沉依旧是一脸暧昧的微笑,那股子的尊贵雍容一秒秒发狠,让人不敢直视,不敢接近。
月色逐渐爬上枝头,霓虹灯闪烁起来,很美的样子。小息在车上小憩,一脸安详。晚言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女孩儿的头。车厢里一片静谧,只有小息不时哼唧两声,好像做了什么美梦。水沉无意中看到一处叫“风雅阁”的旅馆,一丝惨笑掠过。她早已不是高山流水一般的女子。
宾馆很是奢华,巨大的水晶灯把一切装点得那么相似于一个华丽的骗局。两个黑衣人把他们送到门口便鞠躬离开。死水一般的眉宇没有泄露一丝一毫水沉想要的秘密。唉,算了。总有一天会了解,又何必强求在今天。第二天晚言一大早就出门去学校报道去了。水沉刚吃完早餐,手机便响了。对方问水沉何时有时间,医院会专门安排,方便莫清先生就诊。水沉说谢谢,今天上午就去。
刚要出门,电话却又响了,竟然是净雨的编辑,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水沉强迫自己不要发火。只是声音越来越冷。然而那编辑却不以为意,嘻嘻哈哈得恭喜水沉新书取得好成绩,要再接再厉啊。
“书已经出版了吗?”“对啊!你不知道吗?上面的人说已经通知过你了啊。”“哦。”“哎,我说水沉啊,这次你是真的火了,什么时候请大家吃饭啊。我们可都等着呢。”“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北京。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水沉看看表,和医生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对不起啊,我现在还有事,我先挂了。”“哦......好好...”那编辑讪讪地。心里却不觉除了一丝鄙夷,才刚火的吧,装什么大牌啊,哼!
医生说要给路清做全面检查,要水沉和小息在外面等。女子不情愿地出去,百无聊赖地坐在植物人康复中心前的台阶上,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但总是感到路过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怜悯,可惜,甚至是鄙夷。她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街角传来阵阵香味,一个大叔在那里卖红薯。水沉突然开心起来,站起身跑过去。
“大叔,红薯多少钱一个啊?”
“姑娘,我们是按斤称的,四块钱一斤的,你想要多大的啊?”大叔像是外地人,地方口音挺重的。
“我要中等大的,黄瓤。”
“好嘞!”大叔仔细捏捏,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你看行吗?诺,三块钱的。”
“嗯嗯。”水沉点点头,从包里拿钱。一张白纸不小心掉了出来。“姑娘,你东西掉了。”说着,大叔就俯身去捡。然而,当大叔抬起头时,却一脸苍白——离沫集团的空白支票。他虽然是普通老百姓,但离沫这种享誉全国的公司他还是知道的。而吓到他的是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谢谢您。”水沉轻轻微笑,取过那张纸,拿它剥开红薯。纸脏了,破了,回归成它本初的属性了。
大叔急叫,“哎!姑...”
“真香啊!”水沉回头看大叔,顺手把手里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她贪婪地吸着红薯的香气,笑靥如花。
水沉回到病房时,路清已经检查完了。小息坐在一边,无聊地玩着手指。
“诺!”水沉走过来,把红薯递到小息嘴巴边。
“姐姐,你回来了!”小息抬头。
“饿了吧,拿着吃吧。”水沉很暖很暖地笑着。
“姐姐不吃吗?”
水沉摇摇头,“吃过了的。”
“嗯!”小息高兴地接过来,吃的很香。
“走吧。”水沉推过路清,帮他理理头发,“你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
小息跟在后面,啃着红薯。水沉笑她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就不怕嫁不出去啊。“嫁不出去姐姐养着我啊!”“哈哈,就你嘴贫!”
水沉走着走着,就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她突然发现一家人能这样一起走路就足够了。是啊,我又何必强求呢?为什么就不知道知足呢?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现在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呢?女子的嘴角轻轻上扬。
“我,好幸福。”四个字,女子轻念,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碰坏这只青花瓷。
“姐,你说什么?”小息咽下红薯,腾出嘴巴,嘟嘟哝哝地问。
水沉回过头,轻轻对她笑,不答话。
然而,快到宾馆时,水沉突然发现情况不对。人,无疑是太多了点儿。
不不,不是人多。人数是没有变化的。而这种情况是,所有人突然变得围绕着你而存在。于是,对我而言,他们的存在就全都具有了意义。于是,因为我被“他们”审视,我就不能再忽视“他们”。水沉的胃一阵纠结。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刚推开宾馆门,人群堵了上来。小息被这种阵势吓坏了,最后的一点红薯掉到了地上,脏了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