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会变呢，都过了一千年了。
一千几百岁，在仙界来说，实在嫩得很，但这几百年，我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喜欢怀念过去了呢？
“又在怀念你那些老掉牙的事了？”说话的是我的宠物，小昕。
对了，忘了介绍，小昕是孟婆送给我的宠物，孟婆说，怕她进入轮回之后我会孤单寂寞，所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只小麒麟当宠物来送我。麒麟本是天上的灵兽，只是，这个小昕，我横看竖看，都不觉得他是灵兽……想到这里，我不禁问了句：“小昕，你是不是后娘养的？”
“你才是后娘养的！”小昕有些怒意，挥了挥爪子。
“你打不过我的。”我把小昕的爪子按下，抱起了它：“这里我最大。”
小昕恨恨地垂下了头，怕是心里又诅咒了我数十次：“你以为都是你啊，到这破地方，仙术没有被封，还越见增长了。”忘川是三界的禁地，并不是因为它通往轮回，而是，法力再高的神仙或者鬼仙，来到了这里都会失去所有的法力。活着的凡人除外，凡人在生之前是不能来这里的，曼珠沙华的哀嚎，仙家都未必能受得了，何况凡人。当然还有例外的，我便是其中一个。我来到忘川之后，仙术没失，倒是长了不少，好吧，不止一点点。
“你妒忌啊？你还没说呢，你是不是后娘养的？”我捉起它的爪子，打量了一下，人家的宠物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就像二郎神的哮天犬，带出去还有保镖的作用，我家的小昕，法术弱的几乎没有，长得也不壮。说起来丢脸，还好几次被过路的顽皮鬼给戏弄了呢！
小昕闭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开始不理我。
我把它放了下来，去看了看仍在熬制的孟婆汤，这几天鬼魂有点多，有点忙。听说凡人们连续发动了几场战争，死了不少人。从奈何桥下往下看，忘川这几日的颜色更红了，妖气更重了，我有些隐约的不安。
每逢凡间的怨灵一多，忘川的颜色就会变得更红，下面的共工就会开始作乱，想要冲破封印。共工是上古的邪神，后来被颛顼神君给制服，封印在忘川之下。许多年过去了，天上的神仙们大概过于安平，都忘了这事。
而能与共工抗衡的神仙已经不多，上古的那些大神们，在我出生之前大多已经羽化或者涅槃。剩余的少数大神，大多不理会事，整日乐得清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也曾将共工之事上报天庭，只是我说的话没有神仙相信，他们都觉得，忘川的封印共工是无法冲开的，只是我害怕这无尽的寂寥才找了借口，又或许是我着急立功以返天庭。
但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走过了奈何桥，摘起一朵曼陀罗华，在奈何桥上对着忘川，施了一个法术，将曼陀罗华放下去，整个忘川的颜色，便淡了一些。
仙法大典里说，要驱逐三界众生的邪念，需要用曼陀罗华作法，便可使之清净。要使得三界众生记起前尘，便要用曼珠沙华作法，便能使之记得。
只是忘川有太多怨灵，即使将轮回道上的曼陀罗华全部用来作法，都未必能够使之清净，我对着忘川，又发了一会儿呆。
“一切境界，随心所缘，念念相续，生灭不停。”地藏菩萨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对我笑道：“阴司，可看出什么了？”
我抬头，对菩萨施了一礼：“菩萨慈悲，为何不明说呢？”
“你在这忘川千年，看了无数轮回，还看不透么？”地藏菩萨说：“妄念由心，念起便衍生因果。”
“什么因，什么果？”
“不可说，不可说，多说，便是错了！”地藏菩萨大笑，又飘然离去。嗯，是的，地藏菩萨总是爱卖弄关子，事实上，所有的佛，都爱卖弄关子，而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说。
耸耸肩，我走回了驱忘台。
岸边已经有几个鬼魂排着队，看来人间的战况惨烈，这一批来的鬼魂，实在惨不忍睹，不是缺胳膊就是少块儿的。凡人因为没有法力，所以多数鬼魂会保持在自己死时的样子。只有极为少数能学得妖法，能随意变化鬼魂的形状。这些，则被称之为妖鬼，妖鬼也是不能入轮回的。
小昕这时候倒是挺乖的，没有吵闹，静静在旁陪我。
我给过路的鬼魂递过了一碗孟婆汤，让他们喝下。一般情况下，鬼差都会偷懒，只会在轮回道上等着，偷一刻懒，便开始赌博。鬼魂也赌博的，赌的花样还很多，却不是赌钱。
鬼差也不喜听曼珠沙华的哀嚎，而且在这里他们没有法术，做不得什么事，实在挺无聊的。
“不，我不投胎，我不想死啊！”又一个鬼魂脱离了队伍，四处乱串，我也不管她，反正她在一定的时间内过不了奈何桥，便只能依附在曼珠沙华上了，然后变成只会哀嚎的幽灵。
我得空的话还可以劝告一下，但现在实在有些忙，而这样的状况，我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每隔一两日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鬼魂，见怪不怪了。于是，我继续派汤，继续干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