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竟然下起雨来,早上还是阴天,一过中午就开始掉雨点。冬天的雨,下起来有一种没完没了的惆怅。崔媛媛本来今天是组织大家去隔壁的小公园郊游的。这个计划把大家彻底雷倒了!徐艳第一个表示不赞成:“大冷天的郊游,你哪来的创意啊?我才不想去吹这那冷风呢。”然而崔媛媛最近想借助张致远打入组织部,很喜欢在各种事上显露自己的组织才能——即使这事本身就有悖于常情。
还好,老天也舍不得让这一群娇嫩的花朵们在寒风中瑟瑟。
徐艳吃过饭后,说是要去市区,冒着冷雨走了。一直到她们聚会时才在包厢了现身。聚会很没创意地又是吃火锅。徐艳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一帮男生立即附和,上次的聚会,留给他们的印象就是:这女生能喝!他们不明白:女人一旦也玩借酒消愁的伎俩,那酒量绝对能令所有男性汗颜。
小宁赶紧轻声地跟她说:“少喝点啊,上次醉了得多难受啊。”
“不难受,我高兴呢,小宁。”徐艳夸张地大笑,“我高兴!小宁,你也高兴点啊,多笑笑。”
邱小宁的心情确实是挺愉悦的。大学生聚餐,不就是图个高兴么?小宁虽然每次聚会没法为之锦上添花,可也总不愿意做令大家扫兴的事。她有点担心今天徐艳又要失态。
转眼间,徐艳已经与在座的男生们喝得火热了。杯盏交错,你来我往,徐艳用她异乎寻常的热情带动了整个包厢的氛围,连崔媛媛都看出不对来,走过来劝道:“徐艳,你别又喝醉了啊。”
徐艳呵呵地笑,看着媛媛:“放心,我清醒着呢。怎么?你这准组织部长一会儿有没有安排我们去哪里玩玩哪?”
崔媛媛一阵尴尬,轻咳两声:“你看你又喝醉了吧?”眼睛不经意间滑向张致远,又轻拍了两下徐艳的肩膀,这才回到座位上。
“行哪,一会儿我做东,咱们去唱会儿歌怎么样?”张致远宿舍的一个男生起哄。
“叶易东,今天大家都喝高了,让她们女生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张致远适时地插了句。
“别啊!都去!我请客!今天谁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徐艳不依不饶地又端起酒杯站起来,“来,咱们再走一个。”
张致远有点愣愣地看着徐艳,又求助式地看了眼崔媛媛。他看出来徐艳喝多了,可虽然是学生会副会长,处理这种问题倒还是头一回。
崔媛媛又拿出干部的架势来,再次亲热地走到徐艳后面:“徐艳,外面雨那么大,今儿就先散了吧,咱以后机会多的是。听话啊。”
徐艳笑,只是笑。小宁也在旁边劝她:“徐艳,天那么冷,回宿舍,咱们聊聊天不比唱歌舒服啊。”
徐艳却不理这两个人,将目光转向叶易东:“刚刚是你说的要请客的么?真话还是场面话?”
叶易东给她这么一激,立刻显出男子气概来:“什么话?我怎么会敷衍你呢?我向来说到做到。”
“好,那咱们撤!那个,愿意赏个脸的就一起来,怕雨大的就回了吧。”徐艳说完,站起来收拾收拾,拉上小宁:“小宁,走,你陪着我。”
留下崔媛媛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释放,只得再次看向张致远。倒是张致远看着徐艳觉得很有意思,微抬下巴,示意大伙都跟上。年轻人最喜欢讲究脸面不脸面的,徐艳既然都放了话,哪个好意思说不去?何况对于他们来说,饭后回宿舍打牌和去歌厅唱歌是一回事,不就是玩嘛!谁还不会或不愿?
周末的歌厅一向爆满,徐艳边走边担心:如果一会儿歌厅没有包厢怎么办?
叶易东很轻快地挥了挥手:“不要紧,只要你真想唱,我们哪怕去市区,多大点事啊?”
到了歌厅一了解,许是今天下雨的缘故,倒还有几个空的包厢。叶易东要了个最大的,一伙儿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邱小宁是不怎么会唱歌的,她也很少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所以整个晚上基本上就是听别人在唱。徐艳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天生就是“麦霸”,反正从头到尾她都霸占着一只话筒,但凡歌曲有点轻快的节奏,她就跟着又跳又吼的,好好的情歌都给她唱得撕心裂肺。
小宁听着情歌,忽然就傻笑:世界上真有什么爱情吗?爱情不过是场深层次的迷恋罢,到最后终究会消逝。哪有什么永恒?想归想,小宁也试图让自己融入这个气氛中,吃吃东西,间或地拍手叫好,大声地和别人聊天——一到这里,所有人都立刻变成老熟人,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虽然事后想想,聊的都是废话。可,聊天不就是聊废话么?
所以等大家决定散了的时候,小宁觉得还是挺疲惫的。刚刚还暗自埋怨吃得太饱,现在可好,都消化了。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回,小宁和徐艳合一把伞。寒风吹的她们唯有弓起身体抵挡,小小的伞也犹如飘摇的落叶,东倒西歪的。徐艳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中,仍然嘴里愉快地哼着歌,步履却蹒跚起来——毕竟喝了那么多酒,是以她俩走得特别慢。
又一阵寒风掠过,小宁一下子没撑得住伞,反倒被刮得倒退了两步。徐艳猛地将伞一推:“什么破天!连你也来和我过不去!”说完,竟嚎啕大哭起来。
邱小宁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前一刻还精神高亢的徐艳怎么就失控成这样。
徐艳转过身一把抱住邱小宁,浑然不顾自己被淋湿的衣服:“小宁,怎么办?我死定了!”
邱小宁赶忙空出一只手来回抱她:“徐艳,你怎么了?你又喝醉了吧?”
“我没醉,真的,我清醒着呢。我倒宁愿醉死过去。”徐艳继续大哭,连续呛了几口冷风进去,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小宁连忙用伞帮她遮住些风,四下里看看,因为是在林**上,附近也没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徐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了?我们到前面的屋檐下再说。”邱小宁一手挟着徐艳连忙往前赶路,饶是如此,两人也已浑身湿透。但小宁知道徐艳肯定不想这幅模样被他人看见,只好就在屋檐下躲着。
徐艳也很冷,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更让小宁打颤。
“小宁,我怀孕了。”徐艳弱弱地说,仿佛小宁是她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邱小宁难得大声地问,“怀孕?!”说完,却又仿佛是自己做贼了一般,赶紧看了看四周。
“我今天下午去找他了,你知道吗?呵呵,他居然比我还无助,害怕地问我怎么办?又担心我告诉他未婚妻,找了各种借口拒绝陪我上医院。”徐艳自顾自地说道,“你说,男人怎么这么不可信呢?我记得在高中时,我们也是坐在体育馆的屋檐下,憧憬着未来,他说要我为他生个胖娃娃。我还笑他不知羞。原来不知羞耻的是我啊。我刚刚唱歌,多么想努力地把它跳下来,呵呵,是不是很可笑,很幼稚啊?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徐艳,别这么悲观,可能是你的消息太令他震惊了,他一时消化不了。给他一些时间,他肯定会给你个交代的。毕竟,我们都还小,碰上这种事,都会手慌脚乱的。”小宁其实心里也有点乱糟糟的。
“小宁,你别替他说情了。他可以慢慢思考,可我这边等不了啊。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你陪我去医院好吗?我一个人不敢。”徐艳冰冰冷的手过来拉住小宁同样冰冷的手。
小宁看着徐艳,这么一个美妙芳龄的女孩子,却为了这样的事烦恼,真是令人心疼。邱小宁不敢想象,徐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她男朋友那里回来的。绝望、伤心、悔恨、愤怒、失落、孤独……还是兼而有之?
小宁点点头,回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彼此一些温暖:“不要紧,我陪你去,我照顾你。我听说这种事也是要好好休息的,不然会落下病根。放心,有我呢。”
徐艳又默默坐了一会儿,两人才继续回宿舍去。风雨中的两人,走得更近了,仿佛要汲取对方身上的热量一样。
回到宿舍时,崔媛媛已经上了床,李璐还在下面等,看到两人湿漉漉地回来,赶紧去拿干毛巾:“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外面的雨是不是更大了,看你们这身上淋的。”
小宁擦擦头发,对徐艳说:“你赶紧先去冲个澡吧,别冻坏了。”
满脸的雨水遮掩住了徐艳的哭泣,她点点头,默默地拿着睡衣。李璐已经给她们各自倒了杯热水来:“趁热喝,不然很容易感冒的,你这湿衣服也赶紧脱下来,别捂坏了。”
邱小宁接过水杯,不由感慨:“李璐,我以前有没有夸过你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啊?”
李璐故意想了想:“现在有了。”
徐艳也给她逗得笑了一下,大概是宿舍的温暖也给了她力量,她看上去脸色好多了,还附赠了一句“恶心吧你们”,转身进浴室了。
崔媛媛大概还为刚刚徐艳给她难堪不舒服,等徐艳进去洗澡后,才从床上飘下来一句话:“让你脱掉湿衣服,怎么不听啊,真想感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