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这人倒是个真没用!这种女子,还迁就她做什么?”欧阳克拍着双手,终于忍俊不住大笑出声来,瞧着他眯着双眼一副解气的模样,看来能幸灾乐祸也是一件大快事。
但下一刻欧阳克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在欧阳克的预料中,慕容龍陳现在该是自顾不暇,焦头烂额,匆忙的朝着温青青离开的方向追去才对,所以自己适时说上两句话,料得他也不会有心情来和自己计较。
但让欧阳克瞠目的是,那慕容龍陳却没如他预料般匆忙的朝着那女子跑开的方向追去。反而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回过头,似笑非笑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欧阳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明智的收了声。
“你这小子倒也会耍弄点小聪明。”
慕容龍陳打了个哈切,抱着双臂站在欧阳克面前,摆出一副不耐的姿态,玩味似的说道,“你觉得我眼下麻烦挺大,所以不会找你的麻烦?嗯,你先才说话的声音那般大,可是为了方便你的叔父也能听到……是怕我再教训你么?啧啧,也不知道在欧阳兄出来前,着你这边脸再来一下,来也不来得及?”
“你、你……那,那个女子被你气跑了,你怎么不去寻她?”欧阳克缩了缩脖子,勉强地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略略的放低了声气回起话来,“依我看,你现在追上去,好言哄上两句也就无事了,莫要在这里耽搁了时间,惹得她更加生气就不好了。”
想来现在的欧阳克毕竟不过一个少年人,可未曾练就面不改色对人说鬼话的本事,何况脸侧的淤青还没消去,对着刚刚才给了自己一耳光的大仇人,这能屈能伸的本事就愈发显得不到家了——眼珠瞟来瞟去,不敢和慕容龍陳对上,双足紧紧的弓起,分明是随时准备着逃跑,况且他先前答话,虽说放低了点声气,音量却仍是不小,至少不会被厅堂中的几人给忽略过去。想来是不服之余,确实也有些怕了?
这般孩童手段,却是惹得慕容龍陳一阵暗笑。
“你、你准备做什么?”眼见慕容龍陳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紧盯着自己,满脸不怀好意的神色,欧阳克顿时紧张起来,手心稳稳的扣住了袖口滑出的一小包毒针。
“手上的东西可以收起来了。”
慕容龍陳一眼将欧阳克的小动作看了个通透,不怀好意的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想问问你,刚才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嗯?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嚣张,不知礼仪?当着主人家的前院,居然明目张胆地调戏女眷?”
你又不是此地主人,爪子伸这么长干什么!被简单的看穿,欧阳克手上的力道也随之一松,心中却是大骂不止,只是这话却不敢说出来,反而还得维持着假笑的面容,暗自感叹道霉面前这人实在是奸猾,连带着慕容龍陳随意挥手的动作在他眼中也隐隐的变成了威胁,只想着今天一不小心撞到了他手上,也不知他会生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欧阳克倒是明白,自己叔父就在咫尺,眼前这慕容龍陳再怎么不识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西毒欧阳锋的手段他到底吃不吃得住……可是眼下对方这般肆无忌惮的作为,欧阳克却是未曾料到。
当下,心中忐忑的想到,说来这人似乎和自家叔父认识,要是他真的再打自己一耳光,也不知道叔父到底会不会给自己出头?
“你、你……刚才那个姐姐已经跑不见影子了,你不担心么?”欧阳克倒不全然不识时务,立刻又放低了些姿态,这心思也还存着两分剔透,一口咬住了慕容龍陳最最关心的事情不放,绝口不去回答他的问话。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慕容龍陳当下的目的了?
按说像眼下这般因由误会,而使温青青这般心思细腻的女子撇下男子失意跑开的境况,最合适的应对方法,莫过于身为男子的这一方立刻追上去解释清楚。
慕容龍陳对温青青颇为在意,先前为了维护温青青,不惜心中决意和西毒对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只怕并不一般。欧阳克并非愚笨之人,自然也见得分明,可是……奇就奇在此处!对慕容龍陳来说温青青并非路人,先前尚且不遗余力的维护她,可为何对着眼下这种境况,按理应当焦急万分的慕容龍陳却反而好似没见着一般,不仅没有一言一语的解释,居然反过身又来寻他欧阳克的麻烦。
这倒是令欧阳克措手不及,心下不能理解……莫非,这人却只是在意自己的脸面,刚才那女子在他心中只不过泛泛?想到此处,欧阳克眼中似有厉色闪过。
慕容龍陳也有自己的考量,愣愣的收起了北冥神功的图卷,他本人却是更加头疼,一则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这片刻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二则也是存了等着温青青略略冷静一点方才好将误会解释清楚的心思,再后么,更是想要先敲打敲打欧阳克,以期万全。
在慕容龍陳仅有认知中,这欧阳克可不是什么好鸟,眼下看来虽然心智仍未曾成熟,可惜已经颇会玩弄心机,表现出不思正道的一副纨绔模样,着实不能让人对其的品性抱有过高期望。单纯的考量欧阳锋的人品,慕容龍陳还能大致上能够把握,心下以为,以对方当世武道宗师的身份,尚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可是一旦牵扯上欧阳克,这事情就说不大准了。
……若是这小子一时冲动,想要做下点令大家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可就大大的不美了。况且万劫谷这边,高手不多,佳人倒是一茬一茬的,扎堆出现。单说那纯粹如清泉的小姑娘钟灵,虽然还未长成,可要是被这小贼瞧见一眼,还会有什么好事了?想到此处,慕容龍陳略略仰首,换上了更加凌厉的目光,又朝着欧阳克的方向踏前一步。
“……其、其实是叔父说了,此地主人有个女儿正和我适龄,带我来求亲的,我以为…”见得糊弄不住眼前这人,欧阳克立刻又换上了另一番说辞。哪里想到只说了一句,慕容龍陳眼中寒光一闪,哒哒哒数步直踏至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
“你!你待要作甚!我叔父就在这里!”欧阳克咬紧了牙根,恨恨的迎着慕容龍陳的目光瞪了回去,两手攥成拳头,手心中冷汗一片一片冒了出来。
“哼!”
远远的一声冷哼传了过来,欧阳克身体一震,立刻从慕容龍陳的气势中挣脱出来,但仍旧退后了两步方才站定,这却是欧阳锋眼见自家侄儿又被欺负了,发出不甚满意的警告声。
“欧阳世侄……你当好自为之,莫要使欧阳这个姓氏蒙羞。”
慕容龍陳冷冷的瞥了欧阳克一眼,终于负手离去,倒是让欧阳克松了好大口气。
两世为人,慕容龍陳自然不是这般好诓骗,只是瞧着欧阳克目光闪烁,他就知道对方看似一直在服软,却是一句实话也没说,最后那句“带我来求亲的”,可能却有其事,却也是应付的话语,温青青抱着受伤的钟灵四处乱转之前,慕容龍陳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想要小小的开一个玩笑,于是……要么说温青青看到的慕容龍陳怎会是衣着整齐的躺在榻上呢?简单的帮着钟灵温养了一下心脉后,慕容龍陳就一直跟在温青青身后,欧阳克挡路那一段所作所为可全落在了他的眼里。温青青焦急之下倒是没能觉察出异样,慕容龍陳却看得分明,那欧阳克分明知晓和他当面之人不会是万劫谷主的令爱,自言自语那一大段话,除了故意触怒温青青,却也无非是找了个说的过去的借口,但慕容龍陳思来想去,却觉摸出两分不对,待看到欧阳克之后愈发放肆的举动才恍然大悟,只怕这小子还存着若事有不对,尚能用误会搪塞过去的心思,那时候便宜也占尽了,再表现出翩翩公子的愧疚之意,这不打不相识……可不伪作出一个缘字?对付起一般女子,可真是无往而不利。
这一连串隐秘心思却是非一般人能看得穿,不过也能见出欧阳克确实心术不正,尚还是少年之身,却也这般诡诈!难怪日后成了被人不耻的淫贼。
人之初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慕容龍陳不能知晓,他本来还打算提挈提挈这欧阳克,小惩大诫,若是能让他走上正道,江湖中也会少去许多不幸的女子。奈何现在看来,欧阳克后天的性格业已成型,不论现在如何敲打,怕是只能适得其反,而不能令他改过了。
此事……须得和钟万仇好好提醒一下!慕容龍陳挠了挠前额,心下一阵烦躁,这世道也忒不让人安心,要是钟灵木婉清她们遇上了欧阳克这么个家伙,被窃取了芳心,毁了一生,可真是大大的罪过!啧、啧,这万劫谷安安生生等着段公子来造访有何不可?怎么就又闹出谷内谷外这么多祸害!
想着,慕容龍陳自发的转身寻着钟万仇而去。
惫怠的少年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回避有关温青青的问题。许是不好意思?或者还有更深的缘由,这却是说不清了。
不去理会旁的事,恍惚中慕容龍陳又走到自己休息的那间卧房门前,伸手推开遮掩着的房门正要步入,却愣在了门口。
温青青正挎着包袱站在另一侧,冷然的面孔和慕容龍陳愕然的面孔相对。
慕容龍陳不自然的瞥向了室内,不见万劫谷主的身影,更没见着安卧榻上的钟灵,看来是到另一处治疗去了。
“你……”
“嗯!”温青青高傲的仰了仰头示意慕容龍陳不要挡在门边。
眉间郁郁,长袖青衫,左持玉箫,腰配剑,只是泪痕早就消失,正是初识的那一番翩然少年的模样。
“我……”
“哼!”温青青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却是不愿开口和慕容龍陳说上一句话,只是头却仰得更高了,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向慕容龍陳的身后,却似在问他为何还不让开道路。
慕容龍陳抬了抬手,又垂了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却也没有让开道路。
“怎么?慕容大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我这个小贼吗?”温青青咧了咧嘴,哂笑着推开了慕容龍陳,毫不在意的朝着门外走去。
“青青!是……那……”
慕容龍陳一把抓住了温青青的手臂慌乱的解释道。
“是什么?是奇怪我没有哭着向你**么?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挂心?”
“不是……我……”眼见温青青发怒,先前还从容自得的慕容龍陳瞬间慌了神。
温青青使劲的甩了甩手臂,却没能甩开慕容龍陳的手,大声呵斥道,“慕容龍陳,请你自重!”
慕容龍陳讪讪的收回了手,却又挡在了温青青的面前。似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走了。
瞥了瞥慕容龍陳一脸讨好的笑容,温青青仍旧面无表情,右手定了定,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递到了慕容龍陳的手上,却是一言不发。
这是那天青青用的匕首……慕容龍陳愣了愣,认出这把曾抵着他脖颈的凶器,尚来不及思量,眼神却猛然间定住不动……不对!这、这是自己的东西??
慕容龍陳手掌缓缓的摩擦着匕首上的纹路,将匕首翻了一面,之间匕首短短的柄上镌刻满了日月星的图案,紧紧的围绕着中心小小的一个“嫣”字。
是表妹送给我的那一把……
香风扫过,温青青已绕过了慕容龍陳,扬长而去。
“……青青姑娘!先才是你误会了,那东西只是长辈留下的武功秘籍,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似有不甘,慕容龍陳飞快的解释起来。
“与我何干?我之看法,与你又何干?”温青青头也不回的冷笑出声,却是一步也没有停留。
……与我何干?我之看法,与你又何干?
与我又何干?对啊,与我有何种干系呢?慕容龍陳身体震了震,终于还是没有追上去,默默的将匕首放到怀中,目送温青青的背影转过院落消失不见。
“慕容公子?”钟万仇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慕容龍陳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迎向钟万仇的方向拱手一礼,“原来是钟谷主!这次小子受伤颇重,却是还未曾感谢钟谷主相救之恩。”
“哪里、哪里!”钟万仇皱了皱眉,却仍旧直言道,“慕容公子也曾救过我,这哪里算的上恩情……只是,这次,你肩上的伤势颇为棘手,却是得了先前大厅中拄着拐杖那人的帮助才将那勾爪取下,我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
慕容龍陳愣了愣,没料到还有这个关节,脸上的诚挚神色却依然不减半分,这一揖,作得更深,“救便是救,那位段兄的恩情还得谢过,钟谷主的恩情也不能忘。”
闻听此言,钟万仇的眉头不曾舒展,却纠结得更深,犹豫了一番,仍是收住了后话,不再提起段延庆,只是对着慕容龍陳劝道,“慕容公子,我……本该留你小住养伤才是,只是最近我这万劫谷,有些不方便,你还是和那位姑娘收整一番,早些回江南去吧。”
“……谷…”慕容龍陳欲言又止,钟万仇的表现让他心中好生奇怪,但看他这幅模样,却不好多问,慕容龍陳明智的止住了话语,再一次拜谢。
“对了,慕容公子的那位同伴呢?”钟万仇疑惑的抬了抬头望了望,只见慕容龍陳尴尬的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钟万仇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我不太会说话,也没个考量,先前有几次冒犯了那位姑娘,还请慕容公子代为道歉。”
“钟谷主,这是从哪里说起!”慕容龍陳愕然的受了钟万仇这一礼,万分无奈的说道,“再说要代钟谷主道歉,我也无法……青青…姑娘她已经先一步离去了。”
“……!!”钟万仇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了慕容龍陳的手臂失声叫道“那、那位姑娘离开了?不可!不可!慕容公子,你快去追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