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穆远养成了习惯，如果他在府里的话，就到卫立荷这边来吃晚饭。
按天气算是深秋，白天一天比一天短，往往晚饭摆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这一天晚饭吃了一半，管家侍女的一个，突然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在清平的耳边说着什么。卫立荷一抬头看见了，便问她何事。
这侍女有些慌张，“王爷，王妃，刚才顾夫人那边的侍女过来说，顾夫人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夫妻二人的筷子就都放下了，卫立荷赶忙问，“去请太医了么？”
“已经去请了，”那侍女说。
于是卫立荷转过脸看了看司徒穆远，“王爷先吃饭吧，我这就去顾夫人那里看看。”
“我同你一起去吧，”司徒穆远一边说，已经站起身来，又叫侍女们，“赶快点上两个灯笼。”
才进顾夫人的小院，另一个管家侍女已经迎了出来，“王爷，王妃，顾夫人说肚子痛，求王爷快去看看她。”
其实夫妻俩已然能听见顾夫人的叫喊声了，卫立荷便看着司徒穆远，“王爷您先去吧，劝劝顾夫人，我在外面等着。”
司徒穆远还在犹豫，卫立荷却已经停住了脚步，他迈出去半步，又停下，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卫立荷带着几个侍女，便站在离顾夫人的屋子还有些距离的院子里，司徒穆远一进去，顾夫人的便不喊了。但还是能听到她在不断哼着，唧唧哝哝的说着什么，然后是司徒穆远说话的声音，却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院子里反而是安静的，侍女们自然不敢说话，卫立荷就这样站着，某个念头自然而然的跳进了她的脑中。
顾夫人如果真是那么疼痛的话，她所怀的这一胎，很有可能保不住吧……那么，卫立荷一直以来所期盼着的，为司徒穆远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突然又显现出了极大的可能性。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要问问太医，那避子汤，应该不用继续喝了吧。
又过了片刻，太医才赶到，进了院子，便向着卫立荷行礼，“王妃，听说顾夫人是摔了一跤，若要以防万一，在下还是建议请一位稳婆来。”
“您先进去看看吧，”卫立荷自然很客气，先招呼侍女们带太医进屋去，然后才命令其中一个管家侍女，“之前伺候我的那三个稳婆，现在都派人去看看，能请来就都请来。”
在某些情况下，一个稳婆和三个稳婆其实没什么差别，那么不如三个都请来。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能听见太医的声音，但卫立荷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顾夫人的声音，反倒几乎听不见了。
卫立荷抬头看看天，白天阴得很，到了晚上，天空中果然漆黑一片。风却又大起来了，吹得灯笼中的火苗儿拼命挣扎，她便觉得有些冷。
于是就叫清平去把自己的斗篷拿过来，司徒穆远的声音又从屋子里传出来了，于是她补充道，“把王爷的斗篷一起拿来吧。”
也没再等上多久，司徒穆远出来的时候，清平也正好回来，卫立荷于是便把斗篷接过来，自己动手帮司徒穆远披上。
刚要说话，内侍们带着一个稳婆，匆匆忙忙进了院子，那稳婆一抬头撞见王爷王妃都在，忙不迭的行礼。
司徒穆远居然先说话了，光线太差，卫立荷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的声音又低沉下来了，“顾夫人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说，“我刚才已经对太医说了，她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听，只要全力以赴把她的性命保住，那个孩子，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那稳婆便点头称是，又说顾夫人的身孕只有五个多月，“听说是摔了一跤，要是流血的话，孩子恐怕是很难保住了。”
司徒穆远没再说话，但卫立荷站在他身边，却仿佛是感觉到了更加沉闷的气息，于是她赶快对那稳婆挥了挥手，让她立刻进屋去。
等稳婆进去了，司徒穆远才转向卫立荷，声音依然很低，“顾氏流了不少血，我还得在这里看着，估计时间是短不了，夜里凉，你不必守着，先回屋去吧。”
卫立荷是觉得自己若是一个人回屋去，也是不妥，但她是不会在此反驳司徒穆远的，便也是低声答道，“王爷总不能在这里站着。”随即她便吩咐侍女们，把边上的一间留给仆人们住的收拾一下，点上灯，再为王爷搬一把靠椅过来。
一直到夫妻俩都在这屋里坐下，司徒穆远都没再说什么。卫立荷又叫人沏了一壶热茶，便让侍女和内侍们都等在外面。
从开着的门，能看见顾夫人的屋子，烛光一直摇曳着，司徒穆远愣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脸说，“立荷，刚才顾氏一直在说，她是被人从背后推倒的。”
司徒穆远习惯于这样突然而然的抛出一个问题，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卫立荷还是没能习惯。
她盯着司徒穆远看了好久，却也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能问他，“穆远，你的意思是？”
“我想不出什么人才会加害到顾氏头上，”司徒穆远也看着妻子，停顿了一下，才又说，“立荷，按说你是这府里最有可能加害顾氏的人，但我知道不会是你，当然也不是我自己。”
卫立荷并没有理会司徒穆远对于她自己的猜测，或者更是因为她更能确定同样的判断，这使她立刻就陷入了与他一样的担忧之中了。
而且，女性往往更难抗拒这种压力，所以，还是卫立荷把这担忧说出来了，“穆远，你是说，有外人进到府里来加害顾夫人么？”
在这短暂的对视之中，夫妻俩突然都发现，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恐了，卫立荷甚至不敢去想，司徒穆远是不是想到了与她一样的、又是那么匪夷所思的内容。
不是一直以来，都有暗中威胁着夫妻俩，以及那两个婴儿的敌人么？既然又有人出手加害到顾夫人头上，那么，这会是同一伙人么？
司徒穆远的嘴唇动了好几下，卫立荷才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立荷，”他在说，“赶紧回屋去看看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