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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亡笔录——红色卧室

第二章红色卧室

“爸爸,别走……带上我……别走,爸爸!”何溪若哭着喊着再次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还在寝室里。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早上5:40,天有些微亮了,灯也是开着的。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禁全身发寒,“难道是个梦?”她心想着,然后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不料尽看到对面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个男人,他正跟自己对视着,何溪若大惊失色,立马缩成一团,大声试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间?”

那个男人翻身下床向她走来。

“别过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何溪若将身体往后靠,顺手抓住闹钟当武器,时刻防备着。

“请问你是何溪若吗?”那个男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有磁性,也很有礼貌。

“我是,你是谁?”何溪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年龄二十来岁,穿着黑色风衣,个子一米七多,身材偏瘦,短发,显得很清爽,眼神真切却略显深奥。

“你好,我叫叶森,是医院新来的实习生!”

这个男人便是叶森。

何溪若没有放松戒备,继续追问:“那你为何在我房间?你想干什么?”

“请学姐见谅,我没有恶意,请你放下武器吧,别再打我了!”叶森苦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我……我哪有打你?”何溪若一阵脸红,将闹钟藏到被子里,但还是抓的紧紧,仿佛这个闹钟有着巨大的威力可以保护自己。

叶森不禁觉得好笑,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恐怕这个巴掌印还没消吧!”

何溪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叶森的左脸上有一个暗红色的五指印,格外鲜明,心里倒觉有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何溪若横了叶森一眼。

“当然有,你打了我都不记得,看来我是白白的被打了一耳光啦!”叶森笑着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什么叫我打了你?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快说你为什么在这,你到底想干什么?”何溪若假装着逼问,这样可以给自己壮胆。

叶森想了一下,这倒也是,女生寝室里睡个男人,是人恐怕都会觉得奇怪并加以戒备,于是便决定先将事情的经过说一下,解释清楚。

原来前一天晚上,叶森在食堂听闻几个女生的谈话之后,心里七上八下,不能平静。他一直不相信鬼怪之说,这世界上哪里有鬼,鬼从心生而已,周玲的死亡那么的离奇,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案件,他想把事情搞清楚,他初步认为这是一宗谋杀案,周玲是他杀,所以他打电话给了一个当地的警察朋友,从他那里拿点线索,那个警察朋友给他提供的资料是这样的:

备案:死者——周玲,女,28岁,汉族;尸体最早被发现时间:2006年11月21日早上五点三十分;验尸结果表明死者死亡时间约为:2006年11月21日凌晨三点三十分到三点五十分之间;死因:腹部被剪刀剖开,呼吸衰竭致死;现场调查:在死者死亡前十个小时内,死者所在区域没有发现第二人的足迹、衣物纤维、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挣扎痕迹,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他人衣物纤维,没有发现他人指纹,在死者指甲里没有发现他人皮肤组织,从死者被剖开的腹部切口处的金属残留物以及解剖痕迹初步断定,凶器为死者右手所持剪刀,而且是唯一凶器,该剪刀上没有发现第二人的指纹和皮肤组织,死者没有被拖动的痕迹,初步断定死亡地点就是案发地点;备注:该名死者极度贫血,解剖切口处没有流大量血液,此为罕见案例,病理史上很少出现这样的患者,依照血液分析来说,死者本就不宜存活至今,此事有待于深度调查,验尸报告和血液样本已送往北京高级医疗科分析,结果未明;初步结论——死者为自杀。

叶森当时就和他的警察朋友开玩笑说,不如加一条“吸血鬼重返人间,人类难逃一劫”他朋友也很无奈,说难以想象一个人居然有这样的自杀方式。

后来叶森又问了关于警察局对何溪若所录的口供,结果是:时间证人表明,案发当时何溪若正在住院部大楼值夜班,没有作案时间,且何溪若的口供与事情吻合,没有破绽。

验尸报告和现场调查都很详细,这让叶森陷入困惑,如果是他杀,那么怎样的凶手才能做到这样的万无一失?如果是自杀,这样的自杀方式恐怕谁都不愿意去相信。难怪传言都说是闹鬼,这也的确难办。

叶森再一次仔细地回想着警察朋友所提供的资料,实在难以找出破绽,看来从表面是无法有更多进展了,当下要做的,就是去了解周玲死前的情况,以及何溪若的情况,她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假设她的时间证人有问题,那么整个事件就有问题,也就是说,何溪若才是最具嫌疑的人,就算她没嫌疑,至少从她那里可以了解到周玲的情况。

于是叶森决定去找何溪若,但是出师无名,只能先去接近她,想方设法套出线索。在食堂听闻之后,他认为那个不小心被自己撞到的女孩应该就是何溪若了,但是只是看到背影,想认出来还不是很容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何溪若的寝室——503号女生寝室,但是自己又是男生,怎么去呢?只好偷偷去了。叶森已经打好主意晚上11点之后行动,那时候走廊的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在那之前的时间,叶森是在自己的寝室里度过的。钱杜有些胃痛,早早的就上床了;何春平一如既往的打着电脑游戏,屁股几乎没有离开过板凳;范超中途接了个电话,然后出去了。

刚过晚上11点,叶森就动身了,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一人,这也让他免去了不少尴尬,当走到503寝室门口的时候,叶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始敲门,敲了将近5分钟都没有人过来开门,气氛马上变得尴尬起来,这时候要是被人看见,还不说自己是流氓吗,大半夜的潜入女生领地。于是索性拿出饭卡,捣开了门锁,进了503寝室的大厅,反手关上房门,就在那时,他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说什么别过来,求求你之类的话,话语中夹杂着极度的恐惧,叶森大惊,以为被人发现了,马上侧身躲到水房旁边,伺机而行,那个女人还在叫着“别过来,别过来!”她甚至是在哭喊着,但是卧室房门紧闭,又没有半点灯光,按理说是没有人发现了他,叶森犹豫了。后来那个女人的一句话打消了叶森的顾虑,那个女人说着:“周玲……求求你……别过来……”话语里居然是在对着一个死人说话的意思?叶森感到背后一股凉气,头皮开始发麻,觉得情况开始变得有点复杂了,于是进入戒备状态,缓缓靠向卧室房门,他侧耳倾听,那个女孩的话语乱七八糟,并没有多少逻辑性,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叶森开始明白了,里面那个女孩应该是在说梦话,正好被自己赶上,可能从她梦话里会听出一些端倪。没过多久,听到里面有人摔倒的声音,叶森觉得不对劲了,当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面那个女孩的声音开始变得疯狂,并且有挣扎的声音和奔跑的声音,叶森不再犹豫,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披头散发的冲向自己,叶森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而那个女孩看到他之后显得更加害怕,马上掉头疯狂地冲向阳台,叶森紧跟过去,当他发现那个女孩缓缓翻过阳台栏杆的时候,叶森大吃一惊,连忙冲过去按住那个女孩的肩膀,女孩反手就是一巴掌,叶森救人心切,淬不及防,左脸被打了个正着,但是无暇多想,继续跟上去抓住女孩,一掌切在女孩的后颈部,女孩昏倒过去,叶森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心想:这下事情搞大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个变态**在强行对待一名手无寸铁的少女,但是如果不是自己赶到的话,女孩恐怕凶多吉少,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有着严重的梦游症和暴力倾向,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何溪若了,那么这件案子似乎有了点眉目。叶森心里一下愁一下喜,顿时百感交集,准备等何溪若醒来之后再做探查,而在她醒来之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半步的,于是只有在对面的床上躺下,稍作休息。

叶森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何溪若,但他只是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在503寝室的事情,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因和对何溪若的怀疑。当何溪若问起他晚上为什么会来五楼的时候,叶森撒谎说他表姐住五楼,说准备了一套实习资料给他,他等不急要拿,于是便自己上楼来,他并不知道医院的女生寝室是不能随便让男生出入的。当走到503寝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动静很大,于是没想太多,便冲进来了。

说完这些叶森脸涨得通红,是临时编的谎言有点牵强让他羞愧不已,但这种脸红在此时却也恰到好处,何溪若看的真切,以为他在为自己不小心跑进来而感到羞涩,暂时也就没想太多,她显然更注重自己昨天晚上的状况。

“这么说来?周玲并没有出现在寝室?”何溪若似乎发现用词不当了,连忙加了句:“我是说周玲的鬼魂!”

“并没有什么鬼魂,这世界上哪来的鬼呀,都是你的幻觉!”叶森发现她并没有起疑,心里舒了口气,一边嘀咕着:是我撒谎的本事大还是她比较笨?

“但我明明看见了她,她样子好可怕!”

“既然是幻觉,你又怎么辨别是真是假?”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进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

“呃……那么……如果不是你的阻拦,我是不是会有事?”

“我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去翻阳台?”

“我?翻阳台?”说到这里,何溪若心有余悸,脸色显得很难看,“因为我看见我爸爸在那边向我招手,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在翻阳台!”

“看来一切都是幻象,你是在做梦!”

“我不是做梦啊!你也说了,我……我当时的情况。”

“我的意思是,你在梦游!”

“……可能吧,但是我没有梦游史。”

“以前没有不代表昨晚没有!”

“哦……!”

“不介意的话,等天亮后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我……我自己会去检查,为什么……为什么要你带我去?”何溪若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声音越说越小。

“还是我带你去吧,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需要有人照顾!”其实叶森是很想知道她有没有梦游症以及精神类病症,比如说精神分裂。

“……”何溪若显然不明白叶森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对他无比的关心,小脸红得更加厉害了,一股热潮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捋了捋刘海。

叶森这才注意了一下何溪若的长相。她其实是一个很美的女孩,虽不好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色,却也清新淡雅气似幽兰,眉目之间不乏雅观,谈吐之时更显羞涩,一股典型的江南小女人味伴着何溪若的一言一行散发开来,整个空间开始升温。叶森不禁多看了几眼,惹的何溪若不知所措,把头低得矮矮的,恨不得拿被子把脸遮住。叶森一下子反应过来,心里自责了一会,马上又回归正题。

“你……是不是很怕周玲?”叶森在组织语言,不知道怎么问才算是礼貌,心里却又好生奇怪,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礼貌,甚至于尊敬?可能是何溪若看起来太虚弱了,每个男人天生都有一种怜香惜玉之情吧!

“我当然怕她……我……看到她那个……她当时好惨,我从未见过那种情景,我……我怕她会来找我!”何溪若一说到周玲,全身又开始微微地战栗起来,脸色由红转白。

叶森看她颤颤巍巍,实在不忍心把接下来的一句话问出口,于是换个方式:“如果当时你没在现场,你现在还会那么害怕吗?”其实他本来准备问的话是“又不是你害的她,她为什么要找你?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周玲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这样去了,我很难过!”何溪若又从刚才的惊恐慢慢地转化到哀伤,眼里不知不觉变的模糊起来。她真是个性情之人。

“你这样害怕,为什么她们都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住?”

“我……”何溪若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哗的一下哭了出来,“我没钱,我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直就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帮助你!”叶森慌慌张张的安慰着,这句话一出口,自己都难以辨别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掩饰,他只知道,他很想去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但他确信今天来的目的原本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查出真相,可见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说的话往往都情不自禁的变成谎话。

何溪若擦了把泪水,吸了吸鼻子,强作微笑,“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最近心情不好,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只是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说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何溪若鼻子又是一酸,连忙忍住眼泪。

此时的何溪若看上去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叫人不忍去伤害,叶森决定,周玲的事只好待机行事。直觉告诉他何溪若的样子并非作假,她的身世可能真的比自己所能想象出的要可怜的多,于是决定先去了解何溪若这个人。

“那么,反正现在还早,我们不妨好好谈谈。”说到这儿,叶森发现这样跟一个以前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说话似乎有些不妥,马上改口说道:“哦,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和你交个朋友!”

“你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我只是一个孤儿,我什么也没有,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别人都看不起我!”何溪若突然显得激动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森一时不知所措,当场楞在那儿。

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溪若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针对你,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

这时叶森也恢复了常态,听她那样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声对不起应该我来说,是我说话太唐突了,但是我说的是都是实话。”

…………

叶森见她未置可否,继续说道“我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总是被利益所包围,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这样的交往是经不起考验的,是虚伪的,我们又何必在意呢!但是我也请你相信,在这个世上,总能找到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的!”叶森一番话浩气荡然,有感而发,自己都没想到会用这样的表达方式和一个女孩交流。

何溪若听完叶森的话,抬起头好奇的盯着叶森,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次轮到叶森难为情了,眼神虚晃了两下,随即望向远处,躲开何溪若的凝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可以吗?”何溪若兴奋地问着,口气颇为可爱。

“当然,每个人只要问心无愧地走好自己的路,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呢?”叶森发现自己今天的口才相当出色,不做演讲有点可惜,恨不得搬弄古文作为教条,忍了忍,决定还是保持谦虚为好。

“谢谢你!”何溪若对着叶森,由衷地说出这三个字,接着昂起头,舒了口长长的气,顿时觉得空气格外的新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溪若和叶森随意的聊着天,一会聊到过去、一会聊到现在、一会聊到未来,从她的话里,叶森知道了何溪若年幼时便失去了双亲,后来被好心人收养,在一个穷困的山村里生活了十年有余,再后来由于出色的成绩被芜南市医学院录取,专修高级护理学,成绩虽好,但资金缺乏,一路走来还是颇为坎坷。他们也聊到了人生情感问题,但是对于爱情,何溪若表现得很茫然,却也显得很憧憬,可惜,她一直没有去奢望过,她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乖女孩,天天的生活就是读书考试吃饭睡觉,相比之下,叶森的生活体验可以算是丰富多彩了。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窗外投进的微弱阳光和薄薄的雾气掺杂在一起,一会虚幻一会真实。叶森点燃一支香烟迎着雾气走向阳台,他是想去体验一下清晨的美好时光,毕竟平时不可能这么早就起床的。

就当他刚刚踏上阳台的时候,楼下传来声声惊叫,声音此起彼伏,接着便开始哄闹繁杂。

“不好,出事了!”叶森急忙走回来穿好外套。

“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去看了再说,好像是二楼有事,我去看一下。”叶森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额……叶,叶森!”何溪若追上两步,欲言又止。

“啊?”叶森回过头。

“没……没什么,注意安全!”何溪若一句话憋得硬是没说出口,其实她是想问,什么时候带她去检查身体。

“嗯,没事的!”叶森说完便匆匆离开了503寝室。

这时候走廊里一片混乱,叶森本想着早点出来不至于被许多人看见惹上误会,但这时候的女生寝室走廊里到处都是人,避无可避。然而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在意叶森的存在,与叶森同一个方向奔向二楼,有的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瞄一下叶森,也没有多加理睬。

“又不知道出了什么怪事!”“是啊,说不定又闹鬼了!”“我明天申请搬出去住,你们呢?”“我准备改行算了,这医院不能干了!”一路上,女生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叶森穿梭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赶到二楼男生寝室,只见前面的人更加多了,把二楼堵的水泄不通。叶森顺着人流的方向望去,正是自己的寝室——203寝室,无暇多想,一口气猛冲过去,挤倒了旁边几个男生。

当叶森冲进自己寝室的那一刹,一阵前所未有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浓烈而厚实,他还没仔细闻过血到底是什么气味,但这时候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血腥足足超过了十个屠宰场所能传出的气味,一种空前绝后的恐惧感笼罩了他,顿时令他难以呼吸、大脑缺氧,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向卧室,每走近一步,他都能感觉到前方有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在与他对持。当他完全站到卧室门口的那一刻,屋里的一切引入眼帘,一时间瞳孔急剧收缩,只觉大脑皮层猛烈的震荡了一下,痛不欲绝,他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为恐怖的画面——鲜红的血水染遍了整个卧室,没有任何背景的反衬,只有红色,像是个大血池,又像是个炼狱……在其中的一个床位前,坐立着一个人,他面朝电脑屏幕——不对,不能确定他面朝哪里,因为这个人没有头颅,那是何春平的床位……在那个失去头颅的断口出,浓浓的黑色血液还在不时的往外冒着,仿佛想挣脱出来,逃离一些不知名的束缚,黑血凝成血块,一格一格地打落在地板上,声音沉闷而有力,没有头颅的身体僵硬而灰白,一只手还握着鼠标,格外显得诡异,就像是……就像是这个浑身污血的无头人正在操作着这台开启的电脑,正在畅游着游戏世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是那么的超脱……

叶森强忍呕感,没敢再看,眼神转到另一边,那边,钱杜正瘫倒在地,吐了一身,昏迷不醒。叶森想走过去查看钱杜的状况,但还是忍住了,为了保留第一现场,回头询问:“报警了没有?”话音刚落,便听到110的警车鸣着警笛停在楼下。

(芜南市凤凰区公安分局,一个年轻的警官正在对叶森录口供)

“姓名?”

“叶森,树叶的叶,森林的森!”

“年龄、籍贯?”

“25岁、XXXXX!”

“现住处?”

“芜南市中医院实习生寝室203号,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别废话!你们寝室一共入住几人?”

“四人!”

“案发当晚你在不在寝室?”

“不在!”

“去哪了?”

“…………”

“案发当晚你去哪了?”

“……反正不在寝室!”

“我问你,案~发~当~晚~你~去~哪~里~了???”

“在一个朋友家里过夜的!”

“哪个朋友?”

“女性朋友,但不是女朋友!”

“为什么在她家过夜?”

“你是扫黄组的吗?”

“…………”

“允许我打个电话!”

“少废话,回答我的话,为什么在她家过夜,对方姓名、家庭住址?”

“我打电话叫律师!”

…………

(分局另一房间)

“这么说来,你一夜没醒?”一个中年女警官正在对着钱杜问话。

“是的,我一向睡觉很死,一般的吵闹不会吵醒我!”钱杜的精神状态显然差极了,言语之间恍惚不定,胖嘟嘟的脸上苍白一片,时不时还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那样恶心的场面恐怕谁见了也会忍不住吐干肝胆。

“你的隔壁床位死了一个人,这算一般的吵闹?”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何春平还在打电脑,他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

“寝室房门有没有锁好?”

“锁好的,除了我们自己寝室的人有钥匙就剩寝室管理员有了。”

“睡觉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警官,我就没醒过来过,不但没醒,还做了不少美梦!”

“谁能证明?”

“……没有,除了何春平!”

“安分点,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昨天夜里就我和何春平在寝室,叶森11点出门了,范超7点左右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一夜没回,我到现在还没见到他!”

“这个不用你担心,他现在就在隔壁录口供!”,“我再问你,何春平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谈恋爱?”

“他是个游戏迷,平日里就只上网玩游戏,有时候连班都不上,也没有女朋友,至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

“整个晚上,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你们寝室?”

“没有,在我睡觉之前一个都没有!”

“你几点睡觉的?”

“昨天晚上胃不舒服,一早便上床了,但是一直没睡,直到叶森走后我才睡的,大概是11:10的样子,11点半之前我肯定睡着了!”

“现在调查报告还没出来,根据你的口供,对你很不利,整个晚上就你和死者在寝室,没有其他时间证人,那么我们将扣留你的身份证,并在案件侦破期间随时喊你问话,你现在可以先回去,但不可乱跑,我们会派人盯着!”

“警官,我……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他?!”

…………

(第三间问话室)

“晚上几点出门的?”一个老警官询问着范超。

“大概7点左右吧,临时通知我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一夜没回吗?”

“是的!”

“怎么证明?”

“我给你我同学的联系方式吧,还有金碧辉煌的号码,我们是去金碧辉煌KTV聚会的!”

“聚会几点结束的?”

“当时喝了有点多,记得是快关门的时候,可能是一点多吧,他们两点关门!”

“后来去了哪里?”

“几个要好的外地来的同学开了房间,我们去他们房间打牌了,是在锦江之星开的房,房号忘记了!你们喊我来的时候我还在宾馆里,这个你们可以去问酒店经理,他知道的!”

“好的,你先可以回去了,但在案件侦破期间,我们可能还会请你过来配合工作!”

“好的,没问题的,那么叔叔,我先走了!”

“去吧!”

…………

三个人陆续出了问话室。

叶森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相貌粗矿,叶森称呼他为“强哥”。

“你说你好好的跟人家吵什么?”强哥递过一支烟。

“这人问话没有水准,表格都填过了,还问什么姓名、籍贯、年龄、住址,怎么不问性别呢?”叶森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他年轻嘛,恐怕还没威风过呢,刚好有了个机会,多问一点显得牛啊,我当初也是这样的,哈哈!”强哥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正得意呢,被叶森一句话又顶了回去。

“你那时是没碰到我,不然臭你一顿!”

“我那时?我那时你还在十年寒窗苦呢,吹吧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迈出了警察局。

这个“强哥”年龄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提升飞速,现就职省公安厅刑侦大队副队长,据说他的光荣事例也不少,特别是2001年省里的那宗连环杀人案,当时闹的人心惶惶,他上任之后没花半个月便破了,可见此人能力非凡。正好这几日在芜南市开会,接到叶森电话便赶过来解围。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旁人实在难以定夺。

“不过话说回来,他问你晚上在哪过夜的,你为什么不回答呢?你这样隐瞒事实,也难怪那个小伙子不放过你,恐怕他还以为抓到真凶了,就是你!”强哥是开车来的,黑色奥迪A6L,一边说着一边邀叶森上车。

“我晚上跑去女生寝室了,你说这能说吗?说了就乱了,一扯一大堆,还怎么破案呐,更何况人家女孩本来就身体欠佳,再一折腾,出了事谁负责?”叶森坐到副驾驶。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女孩不女孩的?跟哥说清楚!”强哥发动汽车,开往医院。

叶森随即便把事情的经过和强哥说了。

“唔……这么说来,你怀疑周玲的死与何溪若有关?”强哥发问。

“我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经过昨晚的接触,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等下,你昨晚和她哪里接触了?”强哥坏笑着打断叶森的话。

“想知道吗?回去问你老婆,看她不抽你!言归正传……”

“再等下!”强哥再次打断。

“又怎么了?”叶森转过头捏起拳头向强哥示威。

“哦……没……没什么!”强哥坏笑着,但还是没憋住话,“她漂亮不漂亮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没干点啥?你对得起谁啊你!”

“砰”的一声,叶森使劲捶了下强哥的胳膊,“你个老不正紧的,难怪刚才那个小子也老问我这事,原来你们这行都有这癖好?!”

“哎……”

“哎什么哎,一出差就不老实,难怪嫂子管的严!”

“什么呀,我会怕她?”

“对,对,你不怕,你那叫尊敬!”叶森摇了摇头,继续说:“谈正经的,后来结合警方的详细现场侦查,在案发地点的确没有出现过第二人,但不管怎么说,要想了解周玲生前的情况,还是得先找何溪若,好了,你别说我是假意接近她啊!”

“哇,你小子要不要那么了解我啊?我刚准备说!”强哥哈哈大笑。

叶森没有和他一起笑,沉思半刻,眉头又开始锁的紧紧。

“又怎么了兄弟?”强哥察觉叶森的苦恼。

“……以你的经验,你说这两起死亡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案子不归我管,懒得去想!”

“但你现在确实在想!”

“哦?那你说我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

“你在想他们之间的联系,杀手的杀人动机,显然,你也不会相信周玲是自杀,何春平就更加不可能!”

“继续!”

“你还在想,周玲如果不是自杀,那么杀手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剖开肚子又是为了什么?而何春平的头哪里去了?”

“嗯?”

“如果你是杀手,你出于什么原因要去剖腹、断头?”叶森反问。

强哥想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剖腹最有可能性的就是找东西,有东西在周玲的肚子里?”

“那么杀头呢?”叶森其实知道杀人藏头一般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些东西似乎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取掉头颅……为了……为了遮掩真相!我们得找到那个头颅!”

“话是这么说,但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叶森苦苦思索,但那种感觉实在虚无缥缈,难以琢磨。

“什么感觉?”强哥好奇地问。

“闹鬼的感觉!”

“你小子现在也信这个了?”

“不是信,是暂时真的没办法证明为他杀,我怀疑有人遥控杀人!”叶森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

“例如催眠之类,令死者自杀,如果一个人被深度催眠,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他是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的,那么周玲自杀便可成立。”

“那么你的那个室友呢?这个不会是自杀了吧,剖开肚皮,只要不伤及内脏,一时半伙也死不了,而切断颈动脉当场就会毙命!”

“这个我也知道,哎,还是等现场报告出来之后再说吧!”叶森摇了摇头望向窗外。

十二月的街道已经略显凄凉,步行的人们封着衣领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高大的法国梧桐肆意的张开它们的臂膀,尽可能的遮掩住人们遥望天空的渴望,一片片枯黄的大叶子不能自已的脱离母体,随风飘荡着,俯视着地面,寻找着自己的落点,寻找着自己已经不该存在的生存空间。生命,不就是这般的无奈吗?生得容易、活得难,这就是生活吗?

黑色奥迪徐徐开进芜南市中医院,叶森下车与强哥道别,当强哥调过车头之时,叶森又转了回去,靠近车窗小声地说:“我的身份依然保密,直到我自己公开。”强哥摇下车窗:“我认为公开了对你办事比较方便!”“不行,还有些事情需要办。”“好吧,有困难打电话给我,但是希望别和这次一样,搞的我像是在妨碍司法公正了。”“OK,就这样吧,走了!”两个人就此别过。

叶森回到寝室大楼前,那里还是很多人围观着,几辆警车停在那里,现场被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他们还在侦查现场。

看来寝室暂时是回不了了,那去哪里呢?一时间叶森真的想不出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又感觉该去的地方太多,该做的事情也太多,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只能随风飘荡着,可能随时会被吹向一个不知名的山丘,那里可能什么也没有。他需要静一静,理清思路。于是一个人踱着步子来到后花园。

周玲死于11月21日,何春平死于12月6日,前后相差两个礼拜,先假设他们的死有联系,那么是什么联系?何春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网迷,他的现实社交牵扯范围不大,他们认识吗?如果想知道这个,从何春平着手肯定不行,因为连钱杜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只知道他天天对着电脑,那么只有去了解周玲生前的情况,要知道周玲的情况,首先得找到何溪若;接着再假设,他们的死并没有任何联系,只是两起不相干的意外,那么就要从各自着手,那就更加复杂,先是周玲,周玲剖腹而死,假设为自杀,那么自杀必有原因,他的情感生活、家庭情况都得弄清楚,这些还是得找何溪若以及周玲的家人,再假设为他杀,除了警方的那么一点线索,剩下的就是杀人动机,杀手为什么杀害周玲?为什么剖开肚皮?用了什么方法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是情杀?还是想要得到什么?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如果真的跟自己想象的那样,远程遥控杀人,那么这种远程方式除了催眠还有什么?如果是催眠,谁又会用这么高深的手法在不接近死者的情况下设下杀机?503寝室没有电脑,网络催眠已经排除,用电话?这些警方已经都调查过,周玲死前并没有接听过手机;还有,何春平的头颅至今没有下落,寝室的现场调查还没有完全结束,是不是有人夜里潜入寝室,杀人毁尸,带走头颅,现在也不好定论,如果是,那么杀手是怎样潜入寝室的?房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还有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如果不是,那么又是一个无人现场的杀人案,除了钱杜,钱杜会杀死何春平吗?暂时也不好定夺,看上去不太像,但是钱杜显然嫌疑最大,警方也已扣留了钱杜的证件以防他逃走,如果凶手是钱杜,且先不说他的杀人动机,就说那个头颅,应该还在现场附近,因为毁尸灭迹的方法虽多,但要在短暂的时间内和有限的工具这两种苛刻的条件下,去将一个头颅完全消灭掉,几乎不可能,人的皮肉可以有很多方法清除,但是头骨却不行。

叶森把所有事情尽可能的串联起来,心里列了个顺序——等警方撤离后,首先去自己的寝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再找钱杜聊聊,套套他的话看有没有漏洞,接着还得去找一下何溪若,有些事情还得问她,由于上次匆忙之间忘记留下手机号码,看来又得跑一趟女生寝室了,虽然她有不在场证据,但是毕竟是她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嫌疑绝对存在。

想到这里,叶森脑海里浮现出何溪若的面容,这么美丽的女孩,可千万别让我找到破绽。

…………

警车陆陆续续地驶离现场,接着看见一些清理工上了楼,看来是去给203寝室清扫的,这可不是一件好的差事。叶森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现场调查已经结束……嗯是的……你在第一时间里把调查报告发到我的邮箱……对……包括死者家人的情况以及联系方式……嗯……”叶森刚准备挂电话,突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说:“等一下……你再帮我查一下芜南市中医院近两年有没有未被公开的死亡案件……不……查近十年的……我知道……最好能查到秘密档案……自己想办法,就这样!”叶森眉头紧锁,望了望天空,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就在叶森的身后不远处,一个黑影已经伫立良久。

…………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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