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忽然间用手遮着面庞,任由眼泪在纤细的手指指缝间肆意横流。
看到倾城这样,连景然的心抽搐着,可即使是这样,他的倾城回到他身边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说现在他的心里仍然有痛,可也是和重逢后的快乐并存着。
一个微笑忽然泛起在连景然的唇边,他将倾城带到怀里,眼光看着远处,霎时间充满了谜一样的魅力,感受到怀里人儿的颤抖和痛苦,低下头去,唇瓣吻上了她的发丝。
他抱紧她,“哭吧!把你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我陪着你。”因为从今天过后,只要有他在,他便不会让她再留下一滴眼泪,他发誓!
夕阳把外面涂上了一层金黄,清雅斋的走廊曲曲折折的宛若一个迷宫,通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噩梦。
又是一场人间炼狱般的噩梦,身处这样的梦中,雪流年仿佛被人掐住了纤细的脖子,呼吸被扼断,她只能拼命地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烈火烧毁了一切,流云笑颜如花的站在那里,烈火烧毁了她的衣摆,烧着她粉嫩光泽的皮肤,可即使是这样,她还热烈的笑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笑着。
雪流年站在那里,想过去救她,可是越想过去,脚步却是犹如千斤重一般,迈不了一步,她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烈火一点点的吞噬者流云的身体。
雪流年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的水雾,她似乎看到庄司澈在对她冷笑,那样冷的笑容,宛若在严冰里浸泡过一样,冷冽讥诮!
她剧烈的摇着头,她捂着眼睛,不想去看。对,不看就好了!不看就不会受伤害了!可是她接着听到了和妃的嘲笑、柔妃的凄厉哭声、贤妃的冷笑……那么多的声音汇在一起噪杂不堪。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周围都是他们的嘴脸,再也忍不住她凄厉的痛哭出声。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胸脯剧烈的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又是这个噩梦,两年了!几乎她每次一入睡,它就会像水草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她每挣扎一次,它就会无孔不入的渗进她的皮肤里。在每天晚上折磨着她的身心和意志,今夜即使回到了这里,它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雪流年入目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丞相府的书房。夜晚的时候,连景然带她还有袁修江南回到了相府。
袁修和江南一路上都很沉默,好几次雪流年刚一接触到两人的视线,他们就反应极快的快速闪开,装作没事人一样。她知道两个人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也许客栈里的男人带他们前往相府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猜到那个男人的身份。
如此天人之姿,月国只有一人,那便是月国丞相连景然。他们脸上在那一刹那,出现了凝重之态。
也许,城主并不单单是燕国人那么简单……
雪流年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着窗柩处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今晚的栖身之地……书房!
曾经她不止一次的进入过这里,她写兵书,连景然则会静静地批阅着奏折,时光荏苒,如今书房依旧,可是他和她却早已被尘世折磨的遍体鳞伤了。
她的耳畔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心里一怔,莫名的熟悉感浮了上来,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试探的唤道:“景然?”
室内一片沉寂,很明显没有人回答她。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这一次她真的在软榻处看到了一个黑影。因为是黑夜,没有点灯,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是在这样一个深夜,胆敢出现在书房的人除了连景然,还能是谁?
“景然,是你吗?”这一次,伴随着声音,雪流年已经开始掀被下床了。
黑暗中,黑影步伐极快的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于是她掀被的动作就那么生硬的被制止在那里不敢乱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黑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是我!”声音里含有一丝无奈。
“你怎么还不睡?”她转身问他。
“别动!”他淡声道,接着补充道:“会冷!”说着帮她将被子拉高,瞬间便将她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
黑暗中,她看着连被拥着她的男人,心里划过一丝涩然,“已经深夜了吗?”她其实想问的是,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觉,但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连景然坐在她身后抱着她,幽黑的双眸似乎和黑夜融为一体,似乎知道倾城的思绪般,淡声解释道:“怕你睡不习惯,来看看你!”其实他是怕自己在做梦,他担心第二天醒来,倾城并没有回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却没有想到来到书房,竟然会看到她痛苦的神情,一时间心中剧痛万分,却是不敢贸然上去叫醒她!
她白天还笑着告诉他,她过得很好!可是刚才,如果他贸然叫醒她,无疑是在揭穿她的谎言,只会让她感到尴尬和痛苦。
她的痛苦,她不愿意说,他便不问。
就像在晋国皇宫时,她说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那时候他即使不相信,可是只要是她说的,他便会欺骗自己去相信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只是这个傻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难道就真的以为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哭泣声了吗?她的心里究竟还有多少的伤痛,是需要他一点点去抚平的!
“我吓着你了吗?”他抬起衣袖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但在接触到她上面绑着的紫布时,明显的顿了一下,紫布上面已经被冷汗浸湿,上面的冰冷震动了他的心脏。
“没有。”连景然身上有种极深沉的淡雅香气,象是书页的清香,也象草叶的芳芬……这种味道她很熟悉,所以在惊觉房间里面有人时,她便知道是他!
“做恶梦了?”他眼睛里有复杂的光,轻轻的说道。
“恩。”雪流年眉目低敛,知道他定是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自是隐瞒不了。
“梦里面很可怕吗?”他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她,心疼道:“瞧你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声音温和平淡,“我已经习惯了!”
他的心一痛,好不容易才问道:“这两年常做噩梦吗?”
“恩。”
“害怕吗?”
“我不知道!”雪流年的眼睛里有迷醉的神色,嘴边却有淡淡的苦笑:“刚开始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睡觉,只能坐着等到天明,可是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她说的轻巧,可是这里面经历过多少的痛苦,没人知道!她每做一次噩梦,就像是从炼狱中死过一次,那种痛苦早已将她凌迟的鲜血粼粼!
连景然的心忽然间有了针扎的疼痛。倾城虽然说得不多,但是他完全可以猜到她噩梦的根源。一时间他的嘴角忽然升起了极其冷冽的笑容,似乎这个天人般的男人一瞬间下了什么决定般!
他修长的手缓缓盖上她迷蒙的双眸,轻柔的劝道:“你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恩。”她柔顺的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有些累了,她能够清晰的闻到他手掌上的青草香气,心里忽然安定下来,长长地睫毛缓缓地垂在眼睑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