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间,到达玛多,玛多在藏语里是黄河沿之意。如今一座钢筋水泥大桥横卧黄河之上,这是黄河第一桥,我们雀跃不已,为自己如此接近黄河源头,那流经陕西黄土高原的滚滚黄涛就静静地清澈地从这里流出。
想一定要有机会向西向西,顺着美丽的扎陵湖,鄂陵湖去拜谒源头的纯净天边,在那里,更是无话可说吧。
我们这几日的旅行,大家竟也没有太多的交谈,高原的至美至纯似乎让我们封了没有意义的语言,少了那些大呼小叫,而一刻不停地去看,我是真的体会直指人心的东西,语言是无力的。
刘师傅说我们不在县城吃中午饭了,带我们去一个地方野餐,当然大家都一致同意。
驶出玛多不远,刘师傅就将车停在路边了,他让大家拿上准备的食品饮料,我们就随着他下了路基,朝右边走去,开始就觉得是一片草场,结果走了不远,地势有些朝下,公路不在视线以内了,眼前竟是一片绝美的水,刘师傅说:这叫星星海。
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很静,公路那边的车马声销声匿迹,只有湖水一波一波泛上沙岸的声音汩汩的,连绵不绝,清脆而悠远。还有阳光,闪耀在涟漪里。湖的彼岸有低低的沙丘,倒影在湖水里也静静的,纹丝不乱,偶尔有几只姿态优美的黑鸟低低地滑过蓝色的水面’那种情景,让人想起出离。
出离什么,从什么中出离,不很重要,我也不十分清晰,只是想忘掉,忘掉一些背不动的东西。
我们就在这仙境一般的星星海边用了午餐,然后我建议穆安迪给我们每人留了一张坐在湖边的背影,这样的景象,我害怕看着镜头的眼睛会显出一些不贴切,最后我也给他留了一张。
小穆说:你的感觉很好。美美说:那当然了,她可是我们上学时就赫赫有名的才女。
我笑了笑,小穆面带笑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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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也许是湖水的反射吧。
星星海自始至终静如处子。这时候是中午,我想等到夜晚来临,星星满天,这样一湖静静的水一定接纳了千万颗银色的星星,也消然地,泛着天光。
整整一路,我的心里都被什么东西涨痛,在一分神的时候,真的发现自己把所居的那个城市的一切都想不清晰了,似乎离得太远已经气化,平日里那些牵肠挂肚的细节已经轻飘飘地没了分量。突然发现真正的距离上的离开,是有一些作用的。小非呢?他一定在欧洲快乐地享受着情致,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同时在这个世界上两个角落里行走的人,我们都为自己负责,我们不会因为惦念对方而非常心痛。我们局估了自己的情感。
到巴颜喀拉山口的时候,是5266米,我们都下车,平时在地图上用手触摸的这条著名的山脉,今天终于踏在脚下了,这种感觉令人激动。
巴颜喀拉山是属于昆仑山脉的中段,似乎不像我想象中的巍峨,它以一种悠长的姿态上升,含着一种温和的犀利,直到山口。风很大,将色彩斑斓绚丽的山口经幡吹得猎猎作响,我的头发也成了旗,打着脸颊。
翻过巴颜喀拉山,途经清水河,终于在接近黄昏时到了距玉树很近的通天河边的直门达,这是一个大渡口。
通天河是长江上游的主干,溯流而上,就是源河沱沱河了’沱沱河要流经370公里,到了当曲,才汇合尕尔曲、布曲、当曲、楚玛尔河四条水流,始称通天河,穿越玉树大草原。
过了通天河大桥向玉树去,在桥东,见到一块几丈见方的大岩石,这就是传说中唐僧师徒取经回来路过这里,在直门达渡口的最后一难,落入水中,湿了经书,在这块大石上晒干经书才返回长安的,这块石就称为晒经石。
再西行了30余公里,到了我们盼望己久的玉树县县府所在地结古镇。因天色已晚,我们就没去镇旁的大草原了,那里据说已经驻扎了几千顶帐篷,一年的收获和快乐,所有的康巴汉子和美酒,就等着沸腾了。
我们下午吃了血肠,刚开始对这种食品的色相有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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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发现味道很鲜美,就都吃得很欢,还有当地的牦牛酸奶,固状的,用小碗蒸好,好吃极了。
经过一天的燃烧,几个美女都有点花容失色,因为玉树有3700多米的海拔,略微有些头痛,但大家的眼神都很矍烁。
2000年7月26日赛马会的妖烧
今天我们一整天是随着草原,白云,蓝天,还有不停息的歌声舞蹈,就像一个缚着彩条的经轮,旋转飞腾。
早晨我们去了结古镇旁的切吉草原,草原非常辽阔平坦,周围是连绵的山丘,还有些云朵明明暗暗的,阳光很好,斜斜地铺在草场上。
在大约十几公里长的草原上,扎满了黄色,白色,大大小小几千顶帐篷,在其间有一些坎烟还在袅腾。因为歌舞还要一会儿才开始,我们先上了后面的山坡,山坡上鲜花点点,在没足的花草中行走,这也是我从未有过的心念的情景。
穆安迪是来釆风搞创作的,所以跑来跑去拍照,都说男人投入工作时最迷人,工作是他们的腰板。穆安迪对摄影看来发烧程度不一般,带着一整套佳能的专业机身和镜头,架起三脚架,拍一会儿就回头对我们兴奋地招手。我开始有点欣赏他了,他是一个让人轻松的人,随时随地充满朝气,你似乎觉得他永远没有烦恼,还有他那双土地般的大手。那天我们在车上聊天,说起手,大家就一起比,天呐,他的个子是几个男士中最低的,但手大出刘师傅和小苏一大圈,我们几个就别说了,和他放在一起,那种比例,大家都哈哈大笑。
他告诉我,他的手小时候就明显大于别人。他经常和高年级的男生玩羊骨头,拍洋片什么的,总是他赢,他手大。
他翘大拇指时也好玩,我们都是直直的,他的大拇指朝后弯的弧度很大,他说,这种手干活灵巧。
我觉得特好玩。我想起小非那双细腻纤长的手,男人和男人如此不同。
我虽然没有接触过穆安迪这种类型,很粗质,但透彻,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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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负累。似乎不需要什么要命的感觉,他哗啦哗啦就把大家卷在他周围了。就是不喜欢他也不会反感。
我们坐在山坡上看顶顶白帐的浩大场面,我问小苏:嗨,你们这个朋友,是不是从来不会发愁。
小苏笑了,说:反正我没见过他发蔫。
一个人能永远稳定在一个情绪,也确实不容易吧。我是每天起起伏伏,有时候像个疯子般笑闹,有时心情没来由地沉落。我倒也没觉得不好,就是心底虚虚的。和小非,激情在左,自尊在右,总是左右牵扯。我们太像,都是双鱼,我们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突然想知道穆安迪的星座,以后有机会问他吧。
赛马会有一个主会场,穆安迪有入场内拍摄的证件,所以我们都得以坐在主席台下的最佳观看席上。大概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周围全是当地的藏族群众前坐后站,围成一堵厚厚的围墙了。座位旁边就坐了一群藏族女人和孩子,他们穿着自己最艳丽的服饰,满头的细细小辫披在肩头,她们也很好奇我们这些外面的女人,扭过头悄悄打量着,我们就冲她们笑笑,招招手,她们就立刻羞涩地转过头去,但笑容那么美,似乎是一个女人身上最纯真的那一瞬,连我也觉得久违,那些小姑娘,脸黑黑红红的,但眼睛清澈得让你心痛。
李亚就说:哎,咱们还号称美女呢,美女都在这儿呢。我说:你看她们的眼睛,咱们的,全都是浊气一片了,完全看不出背后是什么。
连我们这些女人也都真心地爱了这些清澈,希望这些清澈能涤清自己一些城市的灰气。
穆安迪把包扔在我们这,就左挎右背,背着相机进表演场
了。
赛马会是以辽阔的歌声开始的,藏族人天生能歌善舞,应该是和这里的地理环境有关的,海拔高,生存环境毕竟艰险,地广人稀,他们在放牧之余,蓝天白云就是观众,他们会将一腔热情和希望全部歌唱出来,会用舞蹈驱散身边的寂静。一代一代,这些美好的东西就固定在基因里,于是每个这里的人都有那样嘹亮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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輦
所以他们好客。第一首歌就是唱给远方的客人,名叫《欢乐的海洋》。
不管朋友你来自何方,来自何方,
请把醇香的美酒品尝,美酒品尝,
一根根洁白的哈达架起我们友谊的桥梁,
一声声扎西德勒祝福幸福吉祥,
噢,火光撑起希望,
请跟随赏花姑娘,
跳起锅庄,
汇入欢乐的海洋
舞蹈开始了,顿时气氛成了随时要燃烧的火焰,呜呜的长号和略略的鼓声拉开了沸腾的帘幕。
数百人排在会场中,可并不拘泥队形,康巴小伙和姑娘都穿着色彩艳丽的盛装,彩袖高飞,脚步在草地上激情地踏着节奏,腾起风尘。没有伴奏,但是你感觉音乐不断,而且它是那种原本的简练的没有繁复配器的音乐,让人有点热泪盈眶。
藏族舞蹈常跳的一种被称为“锅庄”,其实动作也并不复杂,但是你无论如何也学不出那种感觉,因为这种舞就是属于这里的天地和这片天地中生活的人们,他们的气息传达着满足和热烈,粗放和开阔,我们也忍不住要挥舞几下,因为此时热烈的场景,和康巴小伙齒跳随兴的呐喊,实在让人不能继续再坐在那里。我们跳的像一个皮影,没有血肉,但也聊了我们的心情吧。有很多舞,僧人为表现神佛的故事以及驱魔的仪式,还有精壮的康巴汉子仰转腾挪的舞技表演。有一种叫“圆圈舞”,变幻圆圈或半圆,象征太阳和月亮的交替,这个舞蹈每个人都可参加,动作简洁轻快,边舞边歌,笑脸和彩袖,脚上铃铛的轻脆,包括风尘阵阵,只有加入,投入和进入了,跳啊跳啊,甩掉还惦记的那些东西,甩掉,我抬起头看见蓝天旋转,在我的眼里,竟然也旋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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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有赶牦牛比赛,有一只跑第一名的牦牛马上就冲过白线上,它却坚决地掉头往回跑,气得主人没办法,我们却笑欢了,评它为草原喜剧。
马术表演是激动人心的,马是最矫健的马,骑手也是最棒的康巴汉子,我们几个女人托着腮静静地看,脸上都带了一些纯真的爱慕,他们都是草原姑娘心目中的“英雄”吧。
后来赛马会专门有十几位穿戴齐备的服饰展示,男人的服饰华丽庄重,女人的饰品是很夸张的,头上,脖上,腰间挂满超大的银饰和珊瑚、玛瑙、绿松石,裙袍的边都是珍贵的水獭毛皮。在藏族,因为游牧,自古就是将所有的财富体现在身上,他们讲,这样的一身价值至少在百万。
我们挤在中间合影,他们的服饰气度不凡,使我们几个像个素人。
穆安迪是前跑后突,甚到追踪飞马、牦牛,差点英勇“撞车”,一定是拍了不少好照片,我们也拿各自的小相机见景就抓。
这一天像酒,醉得人不醒,等回了神,天就要黑了,草原上仍是歌舞不断,一瓶瓶的青稞酒被打开,香气漫游。灯火起来了,整个草原,我疑惑,那些星星也下来观赏了。
2000年7月27日在草原走街
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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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们起来,已经8点多了,刘师傅说穆安迪6点多已经去草原了,要拍日出前后的场景,他是回来再接我们的。
这个小穆真是有热情,昨天回来大家都累了,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场玉树的宁静之觉。他却一大早就跑了,不过我知道早晚的光线,是最富于变化的,拍好照片一定是少不了这些光影的。
我们胡乱梳洗了一下,几个女人也不涂脂抹粉了,头发束成马尾,我说:哎,咱们几个也变得清新了,回去把那些唇彩呀,睫毛膏之类的扔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