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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a 一个人的眼泪

一个人的眼泪(一)

阿旺说,一个人的眼泪有点苦涩。

小美说,一个人的眼泪太过多愁善感。

汪川说,一个人的眼泪太过煽情。

我说:“那样,大家就把眼泪统统收集起来做泉水吧,那样纯净。别让人把眼泪给骗光而不知道大路的方向。”

他们仨异口同声地说:“滚吧你!”

“哎!看了一首诗,看把你们感叹得。不值啊!”

我略微地摇了摇头。

阿旺反驳到:“大伙,听听,那个人……就一点没艺术细胞!”

阿旺把“那个人”说得很重。我不支声,旁边的小美说,“你还逗她呢。”

顿时,全场人都笑了。

一间咖啡厅,幽暗昏黄的灯光横七竖八地打在墙上,墙上斜斜拉长着几个年轻的身影。咖啡厅里放着舒缓让人悸动的英文曲子,人们品味着各种各样的茶饮,小声地私聊,“一种深夜里买醉”的感觉。事实上,这是傍晚,咖啡厅里营造着这一种让人沉醉的小气息。偶尔的时间,我和那三个“死党”喜欢约在一起,聊聊最近的生活和看到的有意思的八卦。这是小资生活的情调。我们四个人大学出来工作了两年,现代社会里方便的手机让我们无时不刻地问候对方。一年里,我们会抽出点时间聚聚,像五一,十一。我和阿旺会从A城市,汪川和小美又从另外的B,C城市赶过来。每次一聚到一起我们就有相逢的喜悦感。

这家咖啡厅布置着考究的棕色竹藤编织的椅子,椅背微后扬。感觉它贵气十足。每次我随意地坐在上面,不自觉就张扬起来。我们喜欢来这儿。这次阿旺匆匆过来,不知道哪个时候从街边顺手买的一本诗刊。屁股刚着座就翻了起来,头也不抬。

对于阿旺嘲讽我没有艺术细胞,我表示谅解。“想当年”,阿旺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校园诗社的骨干,多发表婉约风格的现代抒情诗,而文笔一绝往往成为了校园里得宠儿,很多人因仰慕而拜见。更甚者,阿旺一度成为了风云人物。据传诗社一个哥们追求一位秀气女孩子,他前去找到阿旺帮忙写封让女孩子一看见就心跳的“情书”。阿旺答应哥们说试试看,于是就大笔一挥,几句下来成了一个作品。哪知,诗友拿去后的第二天跑来告诉阿旺,情诗成为他们牵手撮合的红娘,女孩子直感叹他有内涵。不久后,经诗友广传天下,阿旺名声大震。那段时间他忙着作诗,可学习疏忽了,不留意挂科。为了弥补丧失的机会成本,阿旺决定要以此为事业收入一笔。

那个时候,汪川、阿美和我都很垂涎这多才多艺的好处。可正当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教务处公告了挂科名单,阿旺一扫,见几处都有大名,就痛定思痛,封笔!

我们可悲地感叹,一个才子就这样夭折了!阿旺很豁达地笑了一笑:“这有什么嘛!”好像多年以后,名不经传不属于他。他说我是一堆金子。

阿美呢,大大咧咧得像个男孩子,自大二在我们的鼓动下大胆向外系一个男孩子表白被拒绝后安静了一段时间,改变了个性,成了一个成熟温柔的孩子,不再风风火。

我们几个都很诧异阿美的举动,恋爱怎么让一个人变得这么快。阿美倒是不介意我们的好奇,微笑地跟我们说原来变成这样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喜爱。

我们不以为然地说她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可阿美大大方方地在校园里跟我们指着看她以前爱慕的对象,说那个男孩跟本不适合她。显然当女人受到一种伤害后总是千方百计地掩饰自己的内心,装出一副很好的表情并略微调侃地哼着情歌“无所谓,无所谓……”

女人有很多种,小美就是一个喜欢默默承受的人,她有很强的自己人和外人之分。不是密友,她根本就不会向你倾吐心事,她认定对一个生殊的人说话别人不会再意。因为这与他们无关。而且小美是很执傲的人,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往往很多她令闷闷不乐的事情我们过后方知。当我们有时用惊讶的眼神盯着她时,她总是若无其事地说“别这样,不都过去了嘛!”

小美,就这样自那一次表白后转变后再也没有过第二次心动。倒是外班曾有两个大帅哥主动追求过她的,当他们间接打电话给她或者送给她礼物,邀请她吃饭时,小美总是礼节地拒绝了他们。很多次拒绝以后,小美的“拽”拽跑了两个男孩。

汪川每每看到小美拒绝别人的举动就叹息,哎!丫头真傻啊!

在我们四个人里面,汪川就是一感叹的人!我常取笑他适合去拍戏,最好演走到穷途末路的角色。

他总是叹息得令人发指,小提大作。感叹某人不值的举动,某人创意的想法,某人死皮赖脸的行为等等,过了头,大家都以为是来看热闹的,站在旁边说风凉话-不闲腰疼。

每次汪川被人冷言相待就回来向我们诉苦,说什么不识好人心,自己冤枉之类。

我说要自我检讨。

阿美点头说对。

阿旺是男生,自然磨地开面子,手搭着他肩就“谆谆教诲”道,兄弟,听我一声劝,少掺和琐事。你也别太小鸡肚肠了,你是爷们!

阿美逗乐地说,没女孩子喜欢小家子气的人哟!

我大嗓门地补充了一句,提醒你哟,我们可是要看见你的“那位”哟!

“那位”说得很重,汪川很明白什么意思,他习惯性得害臊低下头。

这次咖啡厅小坐,汪川也是习惯地低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事情。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只有在棘手的事情上表现得掩然像个思想家,眼睛深邃,眸子聚焦着一点亮光。

阿旺曾自允是新时代杰出的诗人,自己有一双爱发现的眼睛。他自然敏锐地观察到汪川的举动。阿旺拿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大哥,瞑想啥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事实上阿旺年龄比汪川大上半年,他喜欢幽默。

“一点小事。”汪川是历来藏不住事的人,心情写在脸上,表现在话里。

“说!”

“说。”我和小美都叫道。

“唉!私聊,私聊!”

“怎么大咧地像个女生,哥们,看白你了!”阿旺玩笑地说,“这样吧,汪川再怎么样也得鼓足男人的勇气开谈。"

“你不知道,我原先工作的那个做服装生意的企业今天新进了一批员工,员工嘛,本来老走新进没什么稀奇得。可是有一个学人力得,刚到我办公室一报道就是不可一视的态度,受不了。”

“现代这社会谁不那样啊!人情和权势社会,太激了,没准背后有人踢你,你自己像螃蟹翻个仰面天,你心里还暗念自己不识泰山!”阿旺说道。

我听出来一股戏谑社会的口气,大好青年才出来几天就没有了闯劲儿。我暗自想,这社会不要是男人会不会好过点。

我所在的是一家小型报社,每周也有外出采编的任务,社里偶尔也传出任务争霸的小道消息,但大胆执火执枪的场面还没出现。大不了,每天去上班喜欢看热闹的人爱跑在你跟前说谁谁怎么样小报告,跟谁是小冤家要少惹罢了。我每次都把这些办公室的秘密归结为女人的小心眼作遂,尽管说话不怕脸红,好像我不是女性一样,可男人走路都成排看得格外大气。我喜欢交友,总感觉和男孩之间没有猜忌。可这次对男生的印象不免打了点折扣。我忍不住拉开大嗓门发言了:“真想象不出你们男人同女人一样,不平衡心里严重!”

“小女人,你们知道什么?新来得安排在我门下,没几天就见面把我使得团团转,好像他是老大。办公室里的老张老王偷着给我使眼色说他爸是这个区国土局的副手,关系硬着呢。我还真他妈的不信了,可办公室里传得神神道道得,我还不想让脑袋出血,所以现在只能装乖孙儿了!”

“小川,小声点!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个人没遇到过?”阿旺半开玩笑说。

“呵呵,心里放宽松点!”

“对!”阿美和我都安慰道说。

汪川,阿美,阿旺和我一起在咖啡厅里聊了几个小时,从最开头的汪川对公司人事的报怨到后面的娱乐界新鲜事,我们侃侃而谈,婉如几十年的老朋友。

九十点钟,我们决定散了。阿美和阿旺得乘坐车回到所住的城市,而我要准备明天一个采访的提纲也得起身告辞了。

走的时候,阿旺也说,“这年年头谁要缺勤就得扣了几天的工资,挣钱不容易啊!”“谁说不是!好了,走了哈!”

“好了,改天联系。”

一个人的眼泪(二)

我走在路上,报社有一篇任务,早晨十点赶到那儿,自己没车,又得挤公交。我每次一挤公交,车上人头攒动,头油再加上口里刚吃不久早餐后散发的饼味和油条味,反胃。我经常给阿美抱怨说挤公交车是城市一大罪恶。一到上班高峰期,马路上的人、大大小小的车就横冲直撞。拼命样儿,就为了可怜巴巴的工资。我曾发誓,过个三五年我不买部车我不是在这混得主儿。为了让这工作的动力刻骨铭心,我将它记在了随身带的日志本上,打了几个大大的惊叹号。

今天我睡眼惺忪,也顾不得这么烦闷的空气了。

衣兜里得手机“呜呜”地震动,我摸出手机一瞥,困意让我下意思地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呜呜”-,手机又响,我又被震清醒了一些。我心里很想骂娘,可真拿出手机看来电时,确实是“娘”,我有点羞愧了!“喂!妈呀!有啥事?”

“噢,那好,我周末回家。”

就这么两句,我匆匆地结束了谈话。

我想了一下,不觉得兴奋了一下。周末姨父从广州那边回来。姨父和姨妈在广州那一带倒卖电子产品,最近一两年逢行情好,赚了不少钱,在物价、房价飞涨的年代,也在那边购置了两套房子。这在全家人看来无疑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姨父与姨妈只有一个女儿,叫陶贝贝。在我记忆中,姨父与姨妈很少来我们家,仅管我妈和姨妈是姐妹。我的印象停留在姨父是个商人,每次来总是西装革履,并带来很多礼品。姨妈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但对我比较亲切。他们一来总是带着宝贝女儿陶贝贝来,第一次来时,贝贝三岁,在我家对任何人都神气鄙夷,一看就是娇惯的主儿。第二次来,她上中学了,贤淑大方,聪颖智慧。我和她竟谈起了各自学校的生活。她说当时有很多人追她,但她一个也没看上。贝贝对我说时说这是两个人的秘密,其不能对我姨父、姨妈说起。临走时,贝贝还赠送给我一个精制的笔记本。我一看,在文具店里类似的好笔记本要卖十几块钱,高兴坏了。

后来听我妈说,贝贝考入A城里的一所大学。A城,我所在的省份。但是,贝贝很少和我联系。

这个周末,我决定回家。想想工作以来,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末再怎么忙,我都得见见难得拜访的姨父、姨妈和贝贝。

刚接完,阿旺打进一个电话,说是周末与朋友有约,想请我助阵。

我一听就知道红颜相会。赶紧问一句,“是哪位得你这位大诗人倾心?”

“那女孩子说是和你熟识啊!”阿旺说。

“啊!芳名?”

“秘密。见了就知道了。”

阿旺爽朗地笑了。

我也欣然地挂上电话,刚好又到站了,我从人群中快速得挤下去了。

电话又响了。“喂,李先生哦!”

“对,对,是我胡月!”

“好,我赶过来!我们再联系!”

马不停蹄,我得和一个小企业的老板李先生联系。这个周末写一篇关于其企业发展的稿子,写完了,拿去审审、再修改修改,这一周又过得紧吧吧得!就像没钱要撑几天日子样,不过,我紧得是时间。

采访很顺利,李先生讲了他的创业史并带我参观了工厂,我顺便拿了点他们企业的内部合作与交流的文本资料。我回来准备把脑子里的印象清空,整理成初稿。

昏黄的台灯,斜拉着我的影子。工作了,起早贪黑,时不时地赶稿子,这比读书时那种悠哉游哉的生活养出的小胖妞清瘦多了。

一个人的影子,不自觉感觉有点孤独。以前我爸妈就催我得找个伴了,说27的姑娘还不嫁再大一点就得他们操心了。

刚毕业时我以工作忙为由,而现在,工作稳定,什么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叮咚!”门铃响了。

跑过去开门一看,汪川过来了。我当时吓了一跳,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这小子半夜三更到我家串门。

“怎么不请人进门!”他半开玩笑说。

我笑着说:“稀客!”边说着从鞋架上随手拿给他一双棉拖鞋。“你随便坐!我给你倒点水。”

“少点,我特意找你来聊天得”。

“可以。我可不想听你们公司乱七糟八的事!”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发颤。

“好,好,好,胡月。”

我把水端出来放小茶几上,看着汪川半睡在柔软的沙发上,客厅亮着柔和的灯光,在晚上细看汪川的模样也不觉得好生端庄。这个比我大一岁的男人同我一样,是个单身。

大四的时候,我记得看见过他牵过一个高挑长尾辫的女孩子。汪川说,她是个小师妹。可看着牵的三个月以后的某一天,汪川郁闷地跑过来对我们说,性格不合,必分。

没想到,真分了。他和阿美一样,等一次的恋爱都不成功。这几年,如同阿美一样,对爱情,既不奢望又不着迷。他俩一起时常赞同的话就是在爱情的国度里,我们都要学会随缘。

“来了,我刚才过这里见了一个客户,和他喝了点酒。走到这个地方,突破想起你了,想看看你。还好,你还没睡,你要睡了我不就吃闭门羹了!”

“呵呵,在弄新任务呢。”

“你可就是这样儿!”汪川顿了顿说,“阿旺晚上说这周末要过你这聚一聚,还带着一个女人。那小子,都不要我,就要你,居心叵测啊!”

“女人和女人聊,必是很开赛。”

“连阿美都不叫,不够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美,周末要当班,公司职员不好推。”

“哼,哼!得,我算是被落下了,回头我和阿美约会去,反正她没男朋友。没准,我们还能擦出火花呢。”

我莞尔一笑,用不可置否的表情看着他。

这样我们前句后句的搭话。聊了一个钟头,汪川说要走了。

走了,屋里闹得清静了。可安静就是安睡的好气愤,我不觉困了。爬上床,拉上被子,我睡觉了。

不觉得,似乎有个长长的梦。女孩和男孩在青绿色的草地上,光着脚丫跑着,看着光鲜火红的落日格外开心。女孩叫男孩说,快跑。

男孩说,等等我。

那声音很甜美。

女孩转过身,看见了男孩一排的小虎牙。

醒来,阳光穿进屋子。起身,发现枕头上有酣睡的口水印儿。我想这可是丢人的大事,赶紧把枕套拆下来泡在盆子里。

然后,上班,又是重复工作轨迹。

日子很快熬到周末,放假了!我觉得回家见姨父姨妈什么得,我得带点礼物回去,去商店诳了一圈没什么捞头。姨父他们家有钱,应该什么都不缺,万一东西没买好什么的,还说我没品味,我自己也会闹得脸红,为了保险,我就买了水果,大家吃。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精明。

同样是公交,上班和周末一样挤。周末全是出去购物、玩耍的人。

我站在公交车上,一只手把着扶手,车抖动地厉害,车厢里一股淡淡的汽油味,胃里不住地泛酸,想呕吐。我不愿跟人说话,也不愿看窗外的风景。我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子。一米七的个儿,苗条的身材,很多风格各异的衣服我都能穿,阿美曾感叹说,自己矮墩墩的身材拿起衣服就往上套,臃肿地像冬瓜。她说我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大学四年,我虽说长得漂亮,可并不见得人人都垂涎。有很多男孩子羡慕,但仅仅是心底意愿,很少有人付诸行动。少有的人付诸行动追求,在情人节拿着一束玫瑰堵住我去路或是直接问到我手机号码,冒失给我发求爱短信,一见都是不是正二八经的主儿。斜眼,叼烟,新潮头型,看了让人不寒而粟。我一直跟阿美闲谈,看看我遇见的都是什么样的主儿。临到毕业前的那一场聚会,全班同学在一起,都喝完久酒,心情很高兴地时候全都跑来跟我说真心话,说我在他们心中高傲的是个公主,看上去不可接近。

我笑嘻嘻地解释,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外冷心热才是真正的我!

大伙酣笑。一副喝酒的醉样,傻傻地。但话凉了我心。我想,大学里我的形象塑造是失败的。

这么样,自己高傲地到了大学毕业。

阿美闪过一个电话,说话很急切。“是你吗?”

“是,你中午好久回家,我过你那里一趟。”

“急事呀!”

“说不清,电话里,我过来再给说。”

然后,手机“嘟嘟”两声,挂了。

到底什么事呢?我有点心不在蔫,平常冷静的阿美都变了一个声调。

阿旺发过一条短信:你在家没?我放点东西在你那儿。我现在过来。

嘿,真巧了,全都一齐来了,不过在A城过来坐公交车得一个小时,我得早早回去给他们准备午餐。

图个简单,我在所租的那个公寓旁边的卖凉菜的小店面里买了几样菜。凉拌三丝,卤猪耳朵,鸡爪,田螺,等。我估摸几个菜够大家吃了。

回去小坐了一会,开了电视,当地电视台一个新闻节目刚好播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偶然地体检查出白血病,年轻时无生育,收养了一个女孩。女孩现在一个城市里工作。得知父母生病后立刻赶到医院。那对夫妇对女孩视如己初,先前女孩并不知身世,而后一位不知名的医生透露女孩正是先前被领养的孩子,医院里的出生证明底单同女孩养父母手中的如出一辙。据那位医生所知,当年女孩的母亲是位漂亮的女士。女孩出身时,一位先生来看过女士。而女孩出生没三天就被送给一位好心的夫妇收养了。

镜头中晃着那个女孩的影子,身段、服饰似曾相识。

最后记者在屏幕中央,总结性地说,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女孩,但那对夫妇叫女孩为“丫丫”(小名)。

整个新闻中,女孩只闪过一个背影。

“丫丫”,我记得阿美曾说孩童时的小名是那样。种种证据表明,对阿美的猜测是符合逻辑的。

我惊讶这么大胆的设想,我心里暗自感叹,阿美,可千万不是你呀!

摆好餐具,门铃响了,开门,阿旺双手抱着一个箱子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胡月,不好意思,扰你清静了!”

“没什么。”

“我放这个东西在这儿。有些文件,还有些游玩照片,还有些出差吃饭、住宿、打车的发票,你帮我整理下,行吗?”阿旺又补充了一句,“我得走了!最好明天整理下,公司急要。胡月,麻烦了哈!在这座城市里,我们熟悉呵!”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一下,阿旺就走出了屋子。

小箱子看着不大,哪知抱着挺沉的。我暗自疑惑,阿旺的外出工作怎么这么多。

我把箱子放在卧室里的一个小桌子上,桌子旁边放了一台电脑,平常我就用它办公。可今天电脑不得不委屈一下,腾出点地方给“箱子兄弟”。

打开箱子,一大摞乱放的纸张。全是什么收据,发票之类得。可当我一直专注地给这些纸张分类的时候,一个草黄色的信封跃入了眼帘。

“可能永远都寄不出的信”。信封上用钢笔写着几个隽永的大字。

我向来不习惯偷看别人的私人物件。可一拿却发现信纸往外出来一个角。从仅有的一个角,我发现了有几个字-“写给我DEAR月月”。名字叫得很暧昧,我不觉想,这是写给谁的信呢。当我下意识地去翻开信纸的时候,我心里不免有点做贼心虚的心虚的感觉。侵犯别人的隐私总归是不道德得。但转念一想,既然阿旺大大方方地放在我这儿,为什么我不可以大大方方地看。

“我无聊坐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看见眼前来来往往亲密的情侣不免有点淡淡的忧伤。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四个朋友里面,有个特殊的女孩子,月月。我喜欢这样叫她,仅管我从来都没公开地叫过她。她不是很漂亮的女孩,但和她一起聊天,很开心快乐,那个时候心也很宁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我喜欢和胡月交往。我,一个大咧咧的男孩子,怕朋友之间出现尴尬,所以,我选择正常跟三个朋友一起,把好感埋藏。我以为这只是属于我的一个小秘密。”下面署名是阿旺。日期是08年2月。

一个人的眼泪(三)

我,慢慢把信折叠好,但却不知所措。我偷窥了一个不应该偷窥的秘密。可转念一想,阿旺毕竟是好友,或许久了,暗恋消磨了,我们几个正是亲密无间的大学战友罢了。而且,这年头,我真的不相信男人们会死心踏地。报纸、杂志上不多了去的移情别恋的花边新闻吗?阿旺可能也不例外,仍就处于对新鲜感追求的怪圈中。这么一想,我心里平衡了很多。

待收拾完,已过了两个时,小闹钟上的时针显示着三点正。我直起身,伸伸双臂,觉得后背有点酸疼。我盘算着明天阿旺如果过来我肯定宰他一顿大餐。

可恰巧阿美驾到,门外响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阿美,现在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美进屋换鞋,我说进去给她倒杯水,一瞥她脸,发现面无血色,苍白。黑眼圈,样子疲倦了不少。我边给她倒水,边大声问她:“阿美,怎么看上去样子这么疲惫。”

她无精打采地回答:“想跟你聊这事呢。”

“喝水!顺便吃点东西吧。”我把上午从商店里买的吃的整齐地放在碟子里递给她。阿美懒懒地拿东西吃,似乎吃的东西对她没有吸引力。

接着,阿美淡淡地说:“我遇到麻烦了!”

“怎么了?”

“我妈妈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得在大医院里治疗!”

“缺钱吗?”

“有点。但是,我不开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知道我是妈妈领养的孩子。”阿美眼睛里闪着泪花。“妈妈和爸爸一直把我当成心肝宝贝样爱护,同那些有钱人家比,家里尽管不怎么样,但他们仍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给我吃好的,穿好的。可当有一天突然给你打电话说你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心里难受极了。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恨那个人剥夺我享受爱的权利。我,二十多岁,知不知道真相已经没那么重要。我想的是平安、快乐地过一生。”

阿美忍俊不禁流下了眼泪,“后来,八卦记者还以这个为素材作了电视新闻。旁边尽是些风言风语。我害怕看他们怀疑的眼光,是那些人扰乱了我们一家的生活。我父母也开始难过和不安,自责没有保护好我。”说完,阿美抱着我哭出来。这与以前阿美大相径庭。

我只能拍拍她肩安慰下她。“别哭了,你爸妈没做错什么,他们要治病!”

这好像提醒了她,于是,阿美止住哭声。

“这是这个月工资,还没存入银行,你给我说帐户,我给你打过来。“

“谢谢。月月,我只能对你说了,现在,我都害怕开电视。我怕那个采访。”

我安慰她:“阿美,你要坚强点,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上帝啊!”

阿美沉默了。头垂着,用手揉着长发,此刻,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没过多一会,她也起身走了,说回家看看父母。

我送了她一下。我劝慰了阿美,叫她什么都想开点吧,毕竟出身是自己没办法决定的。

回到屋里,我有点替我的朋友难过。但是,我自己的日子也得过,明天我照样回家,看看远到而来的舅妈。

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坐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公交车我到家了。我家是一座老宅子,一间大门进去,左右两边都是一排房屋,只不过都是一层。格局略像北方的院落。老远就听见我妈传来的大嚷门。“老胡,孩子回来了!”

我爸从一个屋子迎出来,笑呵呵地重复了一遍母亲说的话。

我开心地说:“爸妈,等会把这些东西收拾下咱们做午饭吧!”

妈盯着我手提着的袋子中的鱼和虾,以及一些凉菜,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直说:“看你闺女买了这么多菜!中午看来不用买菜了。”说完,就快步走过来把东西拿到厨房里。

屁股还没坐热,姨妈就出来了,跟我招呼。“看胡月,长得多快,人是越来越漂亮了!”

可突然陶贝贝从姨妈身后蹿出来,笑嘻嘻地对我说:“月月姐,跟我出去嘛,带你见个人。”

我感觉到莫名其妙。不过,看到贝贝我还是很高兴。仅管贝贝很少来我们家,但从少有的几次见面我还是发现了贝贝身上的变化。她在A城里上大学,人大了,也变得更女人了。女人天生的美丽和温柔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贝贝,和我一样高了,且和我一样秀丽。仅管少有的几次见面,可能在外人眼里生殊了,但我们不是,像反而就像久未见面的姐妹,相遇了,仍然亲近。

姨妈笑着说:“你看这个大姑娘,就是那么着,多大了,还是对月月姐没礼貌。”

“哪有嘛,月月姐。”贝贝撒娇地说,说完就挽起我的胳膊,用力推着我往外走。“月月姐,走嘛,走嘛。”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贝贝。出了大门,贝贝转身向姨妈说:“妈,我和月月姐出去吃了。晚上一并做上我们的饭,我们去玩会儿。”说话声极为调皮。随即,贝贝向姨妈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我妈追出来朝我望了一眼,说了一句:“这怎么行!”

“这孩子。”两个同时唠叨了一句。

步行了一段路,贝贝带我来的是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片是商业区。很多楼房相互争高耸立。这块有个公共公园,是人们休息的好场所。而公园旁边就是一排商业店铺,有餐厅、也有杂货店和卖西式糕点的地方。

公园处设有公交站,我想,这里离家不过一站的地儿。

贝贝四处张望着这里,欣喜地说:“到了。”

“到底见什么人嘛。贝贝。”我暗自思忖了会儿,开口问道,“莫非是男朋友?”

突然间,贝贝脸上蹿上一抹红晕。娇声道:“不是,月月姐你帮我看看他好不好嘛。”

这一声“不是”听得出贝贝与这个“男孩”的关系含糊。不是男友,贝贝能这么慌乱刻意注意到一个人的“好坏”么?

“你们约好的吗?他好久到呢?你认识那个人呀!”作为过来人,我多少摆出了成熟而又老套的追问。

“嗯,认识。我在A城去年暑假我到一家公司做兼职认识得,他对我很照顾。我们就在QQ上聊过天,可同在一个城市没见过几次面。我今天说到姐姐家做客,刚巧我知道他们公司在附近,所以叫姐姐出来一起聚聚。”

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多交些朋友,就像我平时采访应酬一样。我觉得这又不同于采访,我那应酬对每个人都是萍水相逢,不留痕迹。现在.就像我在博客中写得那样,很留恋在纯真的大学的交往。

刚说完,贝贝就用手指了远处迎面而来的人说:“到了!到了!”听着出语气中含着兴奋。

“早啊!”那人打招呼。可他一扭过头看着我,先是一怔,然后红着脸,微带笑意地说:“胡月!”

我很诧异,原来贝贝要见的人是阿旺。阿旺在电话里根本没提助阵的事儿,我当他是忘了,可今天却看到他了。

阿旺今天可能由于这场特殊的见面,修了胡须,穿了一套平整的灰色西服。这与我们平常见的运动套装,大不一样,我觉得有点优雅绅士的味道。不是我和他很熟悉,恐怕都要称赞他为帅哥,花痴一翻。我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身上的那股男人味一般。

阿旺叫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头不由地低下。对着贝贝说:“贝贝,真想不到你是胡月的表妹!”声音中透出与贝贝相似的可爱劲儿。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将注意力移开。我说:“这离公园很近,咱们三个去转转吧!”

于是,贝贝,我和阿旺一起并肩走,到公园里转了一圈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来,三个人围一个圆形的石桌休息着。阿旺和贝贝说了一些他们暑假在公司的事,贝贝谈论着阿旺这个大哥对他的照顾。我随着他们的兴致,在兴致勃勃的时候也加入他们,向贝贝介绍了许多阿旺的事情,包括阿旺在校园里曾是一个多情才子。贝贝听了直说那时的阿旺同她现在大学校园中很多优秀的男生一样自负。我听了,不禁笑了。

阿旺直直看着我,向身边的贝贝漫不经心地说我笑得真美。

贝贝也随口乐呵呵地附和:“本来月月姐就很美嘛!”

我很敏感。一句话似乎还有什么深沉的意味,是什么,我揣测着,但我又害怕真得是什么,我克制着自己翻飞的思绪,表情不留一丝思考的痕迹。我不想仅因一封寄不出的情书自我烦恼。或许,连阿旺都不知道他那么大意,把他难以启齿的言语写到了一张纸上。或许,他根本就是忘了。

我看看表,一点多,是该吃午餐的时间了。于是我向阿旺和贝贝提议到附近的餐厅里用餐,我请客。

刚说完,阿旺就说他作东。

我没有争辩。

午饭吃完,我们三个顺带喝了杯下午茶,然后,才离开。

和贝贝按照原路回去,我问贝贝:“贝贝,你觉得阿旺好吗?”

“挺照顾我的。”

“你喜欢他吗?”

“嗯。喜欢。”贝贝不加思索地说道。

听完,我心里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打上天空淡雅的蓝色。

回到家里我在自己房间呆了会儿。后来,我妈做好晚饭叫我。我们围坐着一席菜

说着陈年旧事。晚饭吃得很愉快。饭间,我顺带问了一句,姨父为什么不来。

姨妈说姨父生意忙,把她和贝贝送过来,当天坐飞机就回去了。

吃完饭,不觉得累了。我和贝贝睡一个房间,姨妈和我妈睡一个房间。

贝贝吃过晚饭甚似兴奋,她给我讲了很多大学里的事,比如品评老师长相、师德,男孩子追女孩子,校花的八卦等等。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讲话,我也似乎看到了我曾怀念的生活。贝贝讲完了大学新鲜事儿,带着困意得在床上翻个身,问我:“月月姐,你困吗?”然后,无意带出一句,“你谈过恋爱吗?”贝贝瞟了一眼床头的像片,那里头还是我十八岁的模样,扎着马尾,看上去恬静、秀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阿旺哥哥怎么样呢?”

水灵的大眼睛注视着我。

回答还是不回答,我在挣扎。最后我决定还是回答。我淡淡地说:“阿旺这个人吧,幽默,心肠挺好得。”

“噢。那月月姐,咱们睡吧!”

说完我关灯,一夜的寂静。

第二天,贝贝和姨妈就走了。贝贝很可爱地跟我说下次她过来就要带上男朋友了。

我玩笑说,鬼丫头,你才多大啊!

她甜甜一笑,那一刻,我觉得她是个十足的女人。

送完她们,顾及到明天周一上班,我也转身离开。

在途中,汪川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阿旺见了我回去自责自己的糊涂,和他约好喝酒。

我听着莫名其妙,一个劲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汪川说,阿旺叫喝酒,从电话里的声音可以感受得到心情坏到了极致。他需要朋友的开解。可这个周末汪川不得不回到B城,自己没有时间陪阿旺。

我似乎有点懂了为什么汪川叫我陪他了。因为我们同在A城。

没办法,我确实要去看看阿旺。

一间KTV,,聚会的地点。离我们四个人聚会的常去的咖啡馆不远,我很容易找到。

走到门口,我问老板要了朋友的预订的包间,我对着门号,很快就在一间包间里看到了阿旺。

包间里装饰红、黄、紫的灯光,灯光交相辉映,不住来回闪动。灰暗的光线辉映出阿旺俊美的曲线。房间里摆设着几张软沙发,沙发上随意留了几个靠背的枕头。

中间是一个小茶几,放了两杯茶水,还有几瓶啤酒。

我走过去,闻到很大的一股酒味,阿旺坐在沙发上,看着LED上闪动的画面,听着音响里传来的震耳的音乐一动不动。我想他估计入神了,加之喝了点酒,半醉半醒,以至我进来他都没太大的反应。

“阿旺!”

他怔怔地看着我,“汪川,哥们来了!”然后,又把脸凑上来一盯,又再摇头,有点欣喜地喊道:“阿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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