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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八

我坐在菊安的身旁,菊安像儿时那样,边拨弄我的头发边说:

‘紫陌,还记得李白那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吗?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着丁丁的离去,还有我那没到人世就夭折的孩子,想父母亲的死,我一直在想,生命其实很脆弱、很短暂。

李白说的好,每个人只是百代过客,浮生若梦,人活着注定会有许多无奈与悲哀,虽如此,但是我们可以尽可能的让生命富有意义。可什么样的生命才算是有意义?这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想呀想,丁丁说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我,可是他为了这个意义却做了对大众来说没意义的事。

紫陌,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身体力行尽我所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样短暂的生命才会变得富有意义,才算没有白来人世一遭。

紫陌,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严肃的传教士了,哈哈,不是的,只是当所有的苦痛的过后,人的精神总会升华,去思考我要从这些苦痛得到些什么,才算对得起这些苦痛。

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让我痛苦,让我思考,让人对人生重新思考。那天看电视,我突然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我激动,让我充满力量,我仿佛看到一束强光打在我的身上,并隐约看到将来的路。

让我觉得我从前所受的那些苦痛,都只是为了这个我将要实现的想法。

我要用这件事情去替丁丁赎罪,我要让自己的这一生变得富有意义,让你以为我傲。

你也看到,我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筹备这个计划,你现在肯定会非常好奇,我到底想做什么。

紫陌,我之所以在讲我的计划之前,给你说这么一大段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将要做的事情。’

‘你说吧,菊安,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会支持你!’我看着菊安的眼睛说。菊安讲刚才那些话的时候,眼睛充满光芒,就像那次帮助我一万块的那位大哥的眼神,让人肃然可敬。菊安的脸上闪烁着一种,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梦幻般的色彩,让人迷醉。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菊安所说的计划是什么,可是我隐隐感觉到,这会是一件让我也会激动的计划,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计划。

菊安在告诉我计划之前,她打开她旁边的包,拿出一块包裹着的红布,菊安缓缓的把红布打开,原来是一个三角形一尺来宽的旗帜,上面写着两句话:‘走遍神州到北京,56个民族共祝福’

看到这句话,我啊了一下,吃了一惊,明白菊安要做些什么了。

‘紫陌,你不要吃惊,你听我慢慢讲完,我那天看的是则关于08奥运的新闻,奥运是国家与民族的光荣,但奥运离我们每个普通人有多远?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有些人会觉得很远,我想,虽然奥运这件事离我很远,但我可以让它离我很近,我可以尽我所能的为奥运做些事情。

紫陌,离奥运只有几年的时间了,我要用这几年的时间替它做点事情,我想走遍全中国,走遍三十三个省,我要做一根线,串起我所要走过的那些地方所遇到的那些人,串起五十六个民族,让他们与我一起共同祝福奥运。

紫陌,我要走的线路我都安排好了,我还特意准备了几个大笔记本,我会尽力向每个人宣传奥运,鼓励他们把自己内心最喜欢的一句话,或祝福奥运的话写在上面,我会到沿途每个地方的体育局盖章留念。到最后,我会把这几个充满祝福与意义的纪念本,献给北京奥运。

这,就是我要所做的事情,也许这个想法对很多人来说是可笑的,甚至还会说是无聊的,但我还是要去做,因为它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这条路也许只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我的意义,我对生命再次领悟。

紫陌,我想你应该是祝福与支持我的。’

‘那你路上住那里,经费要多少,我拿给你。’我说。

‘我已准备好了简易帐篷与睡袋,我会尽可能的不花钱,实在不行,我就住便宜的旅馆。经费,我不要你的,我会自己去筹,你只要帮我买一张到上海的火车票就好,我想第一站去上海,得到上海体育局的支持后,我先在上海地铁里宣传,并且弹吉它卖唱筹一些费用。到了沿途,如果钱花光了,我会拉二胡与弹吉它筹钱,我饿不死的。直到走完北京最后一站。’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激动的对菊安说。

‘紫陌,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我,才想和我一起去。而并不是为了我刚才所说的意义,如果是这样,就失去了这段苦旅的意义。紫陌,我不是小孩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今天为什么要剪成光头,有两重意义,一是代表我生命的再次重生,二是我要做这件事情的决心。紫陌,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写信的。’

听到这里,我说不出任何话。菊安又继续说:

‘紫陌,我会把丁丁的吉它与手枪都带在身边,这样,我会感觉,他并没有离开我,还有,枪我可以用来防身,所以,这些你不要再担心了。’

我想我应该是理解菊安的,虽然理解,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有些不舍。Kevin,每个人对人生都会有不同的理解,有的人忙碌一世,只为钻营名利。而有的人却如菊安,为了心里的那团圣火与理想,不顾一切的去实现。

菊安很快就去了上海,在车站送别的那一刻,我很想哭。可是菊安一脸平静与从容,也许人有了理想后,真的会对现世境界有了超脱,仿佛不再是一个凡人。

菊安到上海后,去了上海体育局与上海妇联,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给菊安开了证明,第一个在菊安的本上盖了章,写了祝福。使菊安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随后,那段时间,人们可以在上海的各个地铁出入口,看到一个弹唱吉它,前面摆着旗帜与笔记本的女孩,那个女孩光着头,衣着朴素,她就是菊安。

菊安会边弹边唱,吸引路人的注意,对围观的人讲解着有关奥运的知识,鼓励大家过来签名留念,写下祝福或者心中的格言。

菊安的面前还摆着盒子,用来筹资的盒子。因为这些,让一些敏感的人误认为菊安打着奥运的幌子在骗钱。可是菊安并不理会它人的怀疑,执着的行动着。

慢慢的,许多听到菊安讲解的人被感动,纷纷签名写下祝福,并且许多人愿意慷慨解囊,去资助菊安。支持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一些人还集体为菊安鼓掌。Kevin,如果你在那里,也会为菊安鼓掌,因为菊安所做的一切,让那些真正热爱生活的人,看到自己身上所慢慢缺失的部份。

留言的人越来越多,不同的字体,不同的语言,都代表着相同的祝福与美好。看到这些菊安非常开心,坚信了自己的意义。

菊安在上海时住在一个简陋的澡堂的女浴室里,老板是个胖胖的眼神冷漠的女人,对菊安的一切都不好奇,只在乎着菊安每天给的十元过夜费。菊安每晚十二点过后才能进去睡觉,睡觉时会听到蓬头滴答滴答,水滴落时的声音,这些在菊安耳里,都是美妙的声音。

菊安每天只吃两顿,吃最简单与便宜的食物,只要能填饱肚子,菊安也会满足。

Kevin,一旦有一天,你的生命也充满了这样的激情与力量,你也会同菊安一样,对物质的一切都不去计较,都会觉得美好与满足。

菊安随身携带了两本书,一本是考门夫人的《黑门山路》,一本是特雷莎修女的《活着就是爱》。菊安说她特别喜欢特雷莎修女写的那首诗,每次读都会充满力量。诗是这样写的,kevin,让我也背给你听吧。

你如果行善事,人们会说你必定是出于自私的隐秘动机。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做善事;

你今天所做的善事明天就会被人遗忘。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做善事;

你如果成功,得到的会是假朋友和真敌人。不管怎样,你还是要成功;

你耗费数年所建设的可能毁于一旦。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建设;

你坦诚待人却受到了伤害。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坦诚待人;

心胸最博大最宽容的人,可能会被心胸狭窄的人击倒。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志存高远;

人们的确需要帮助,但当你真的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攻击你。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帮助他人;

将你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献给世界,你可能会被反咬一口。不管怎样,还是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世界。

菊安在上海一共呆了三个月,筹了五千块的旅费。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与鼓励,因为菊安剪成光头,举止从容,还被一些人误认为是得道的大师,纷纷给菊安讲述内心的不安。菊安还感动了许多人,有些人坚持要与菊安一起完成这段旅程,但都菊安劝了回去,因为菊安明白,做这件事所需要的,决不是一时的冲动与热情,需要对它有更深层的理解与感知后,才会坚持下来。

菊安得到许多媒体的关注,菊安一直尽量的不去接受采访,因为菊安觉得,她只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对她来说有意义的事情。只是有个女大学生,被菊安所感动,带着摄像机跟了菊安行动了六天,她说,要把菊安的行动制作成一部励志的纪录片。

也许我们这时代,太需要菊安这种精神。纯粹的精神。

三个月后,菊安告别了上海。在那个澡堂住完最后一晚,菊安对老板娘说要走,要离开上海了,老板娘突然提出要退还菊安三个月以来的住宿费。老板娘依旧用冷漠的语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拿着吧,这也算是我为奥运出一份力。’

拿着硬塞过来的钱,菊安在转身时,第一次见到老板娘眼里瞬间闪过的温情。

也许钢铁森林的时代,我们每个人内心与生俱来的温情都被慢慢冷去,直到有一天被人唤起。

菊安第二站是去的是浙江,菊安走完浙江所有的县市,如同在上海一样,菊安得到每个地市体育局的支持。菊安每天在繁华的十字街头,或公园处进行奥运宣传,鼓励大家留言祝福。同样感染了许多人。

菊安走的很慢,走完浙江、福建、广西、广东、贵州这几省就花了两年的时间。一路上,菊安除了宣传外,去了无数个人文与美丽的自然景点,丰富着菊安美丽的内心。

菊安说,这一路上,她非常快乐,而她所经历的内容,我在这里给你讲两天两夜都讲不完。

菊安像个坚定的走在朝圣路上的斗士,一路风餐露宿,只为最后朝拜心中的圣地,或许这样说并不恰当。因为体验过程比结果更为重要。

菊安就这样一路走着,在城市里,晚上她尽量睡在公园里,在路上,她会睡在路边便宜的旅店里,如果实在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菊安会在路边露天而眠。菊安说,每个晚上,都会把琴盒枕在头下,仿佛丁丁就在身边。

菊安实在是走累了,也会蹭车,让车带上一脚,一路上遇上许多好心的人,许多旅店与餐馆不收菊安的钱,一些人会纷纷给菊安留下电话,要菊安如在路上遇到困难与帮助,一定记得联系她们。

这是一段光明与美好的路上,菊安一路看到的更多的是人性中闪亮的真、善、美。

Kevin,如果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真、善、美,或许会觉得可笑,可是,你信吗?无论这个世界受到怎样的浩劫,人性的真善美,始终会存在。

一路上,菊安受到越来越多媒体的关注,到了一些地方,那些地方的媒体与人们,会把菊安当成英雄人物一样迎接与采访。可是菊安还是尽力避开这些热闹,她始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Kevin,你看,现在快春节了,许多人都准备着过节,操心着所谓的年底奖金,可是,这些节日对菊安来说,都是没有意义与概念里,几年里,她的春节都是在路上的旅馆里渡过,与那些不能回家团年的服务员、老板吃年饭。那些人,对于遇见菊安,都觉得是美好与幸运的事情。

菊安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双翅膀,是我们心里那双想飞又不敢飞,代表自由的翅膀。所以,当我们不敢飞了以后,就会把自己想飞的梦想,寄托给菊安,让菊安去自由飞翔。

而我知道,菊安用他的方式对抗着这个空虚庸俗无聊的世界。

可是当菊安走到贵阳后,在贵阳火车站广场一觉醒来的菊安,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足矣让菊安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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