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凭什么，实话跟你说秋秋，这个女孩子我已经深入考察调查过了，各方面都很优秀，而且不是那种大富之家走出来的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我觉得她做我们贾家的媳妇，对瑞强以后的发展很好，可以辅佐他，明白了吧，我不许你说出去，你可以出去了。”
“爸爸——现在不是包办婚姻的时代了，瑞强在外面，你也知道，女朋友不少。”
“正因为他没有判断力，才需要我费这份苦心！他在外面谈朋友、玩女人我不管，但是我说了，一律不要给我带回来，要进我们这个家门的媳妇，就必须艰苦朴素能担起担子，负起责任！”
瑞秋忽然对这个爸爸钦点的“能担起责任的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知道父亲一向固执，硬来没用，便将计就计，好言相劝道：“爸爸，要不这样，我替您去把把关？做您的小雷达，公司的事，我绝对是站在瑞强一边，让他自由发挥，我就是去过把瘾，感受感受上班族的苦与乐。”
“小丫头，还小雷达，行吧，你就当个顾问，不许透露你是他姐，这点我也要跟瑞强先说清楚，有情况随时汇报，杂志界我们集团还是第一次涉足，考验巨大啊。”
“保证完成任务！”瑞秋立正站好。
“你自己的事也要上心，别整天玩啊玩的，过年的事我都听你妈说了，简直胡闹！不过，说实话，能配得上我女儿的人也不多。”
瑞秋哈哈大笑。在父亲这里，她总能找到心灵的小安慰。不过，经过爸爸这么一提，她又想起了立冬，那个愣头愣脑又帅气十足的小子。瑞秋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摞十来本相册，一本一本地翻。瑞秋翻到一页停下了，是学校开运动会时的照片，她坐在看台上，头发长长的，虽然算不上美丽，但还算有几分清秀。她在笑。跑道上有人在跑。跑在最后的那个，高高的，肢体僵硬，表情痛苦，但仍然不掩帅气……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的旧时光，那时光里埋着许多未了的心愿、未尽的情愫，假以时日，幻化成无穷的动力。最近瑞秋喜欢上看民国传记，看到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纠缠，有一句话让她笑了，“所有该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所谓机遇，在有些人那里，其实只是创造机遇而已。
立春又进城了，立冬抽空在真功夫餐厅里与姐姐见面。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小弟啊，下个月我也要来城里住了。”
“来城里住？搬家吗？”
“不是——是村里的大红在这边开了个麻辣烫店，我也来帮把手。”立春有点腼腆。
“有地方住吗？”
“有，大红租了个平房，在西三旗那边，够住，大着呢。”
“大宝呢？”
“大宝马上来这边借读小学，我想让孩子读书读得好一点，长大了，像你。”
“能来这里读当然好啊。”立冬心眼大，并没有深究，立春也就没提托夏夏找学校的事。
“那姐夫呢？不过来帮忙？你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
“唉，别提了，你姐夫啊不如你，在村里看着个栗子园，听你姐夫说你们上次还遇到了？”
“哦，那次啊，那次刚好和一个朋友爬山，也分不清路，乱走走到那儿去了，刚好姐夫在。”立冬眼神慌张，忙作解释。
立春看出弟弟的话里有故事，但这次是来求人，不便深究，于是接着刚才的话说：“我和大宝这么一走，你姐夫老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事，他那个人，你也知道，一点没定力，属于别人一拉就入伙的货，他爸他妈又管不住他，由着他来，你说我不看着他点，怎么行？”立春一脸愁苦，提起丈夫，恨不得捶胸顿足。“要不，小弟你看看你能不能帮他在城里介绍份工作，什么都行，咱不挑。”
立冬看着姐姐渴盼的眼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他又有什么路子呢？在这座城市，除了姐姐、女友夏夏以及为数不多的同样处于事业起步阶段的同学，他几乎找不到什么人能帮自己一把。立冬拿起手机，想要给夏夏打电话。可是，他知道，夏夏一直有些看不起他的姐姐姐夫。立春见立冬有些恍神，拍了一下他的手问：“小弟怎么了？”就在犹犹豫豫的空当，电话通了。“喂，什么事？”听筒里传来夏夏的声音。立冬忙把手机放到耳边，结结巴巴地说：“哦，没事，没事，不小心碰到了，回头说。”
夏夏挂了电话，继续在办公的小格子间里吃盒饭。夏夏的公司没有食堂，但公司发善心，中午管一顿饭——20元的套餐。每到中午，几百份的快餐摆上格子间，几百号人各就各位，齐刷刷低头吃饭，那场景蔚为壮观。
总经理助理凯蒂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面露凶光，有气无力地说道：“夏，黄总有请——”
话音刚落，四下的目光嗖嗖地朝夏夏射来。
夏夏匆匆吃尽一根青菜，抽张纸巾擦擦嘴，迅速地补了补妆，径直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坐。”黄总说话一向简洁。
夏夏坐在他对面。
“今年年底，公司要派人去一趟迪拜，考察、谈项目、拓展业务，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会过去，另外还需要一个人。”
夏夏假装微笑，心里却在打鼓。
“董事会觉得你各方面都还不错，想派你也过去，你有什么意见？”
“可以容许我考虑考虑吗？”
“没问题，是有点远，不过，机会难得。”
“谢谢黄总。”
“不用谢我，都是自己努力。”黄总摇摇手指，很帅气的样子，然后说，“对了，上次放在你那的那笔款子还在吧？”
夏夏浑身一紧。“哦，还在。”面部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嗯——”黄总做低头状。夏夏在心里念，完了完了，现在让我拿出来就完了。
“先放在你那，回头做出差经费。”
夏夏吐了一口气，维持优雅，一步接着一步，稳稳地走出了办公室。关上门，她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全湿了。
回到办公桌前，夏夏喝了口茶，然后，慢慢地吐气。她拉开脚边的抽屉，里面的纸包开着，空空荡荡。
MSN（微软网络服务）对话框跳出来，是千里。
“保佑我吧，这次评副教授有望。”
“祝福你，亲爱的。”夏夏回复，带上一个笑脸。她哪里还有心情呢？想到借给秦蕾的那笔钱，夏夏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千里坐在教研室里，一边上网聊天，一边准备电子材料。她太高兴了，终于轮到她评副教授了。在学院混，职称太重要了。
同事秋香推门进来。“恭喜哦，修成正果——”自从毅然的事千里找秋香帮忙之后，两人交情日渐回转，近来亲如姊妹。去年是秋香评上，千里耿耿于怀，今年轮到她自己了。
“我都落后啦。”
“早一步晚一步没区别，你看我早当上了，不也就这样。”
千里从座椅上站起来，感激地说：“谢谢你，我知道你跟上头说了好话。”
“哪里啊，是你早就符合条件，这是你该得的。”
“谢谢。”千里眼里饱含感谢。
“给那个新来的点颜色看看也好。”秋香轻轻地咬了一下牙根。
谁说办公室里没有真的友情，只不过，这种友情往往是从同仇敌忾中产生。
“晚上怎么庆祝？”
“正常过呗，淡定淡定。”
涂志刚和李绣花显然都不那么淡定，接到千里评副教授的消息，一向在公司闷声闷气的志刚竟然在座位上大叫，“我老婆要评副教授了，我老婆要评副教授了。”大富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又对着大富嚷嚷：“千里要评副教授了！”
大富绷着脸，阴声怪气地说：“千里一向是好样的，不过，你可要加油了。”
志刚一愣，闭嘴不说了。
大富笑着说：“女高男低，这哪行？咱大老爷们那点面子，还是不能丢呀。”
志刚听着窝火，但转念一想，随即释然，行，你就图嘴上快活吧，反正老婆不是你的，你就羡慕嫉妒恨吧你！
大富走回办公室，跟别的同事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志刚。
志刚不理睬，喜滋滋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而绣花，则逛了一下午超市和菜市场，好不容易买到了千里喜欢的乳鸽。乳鸽炖汤，比鸡鲜嫩许多，小火文着，炖出来奶白奶白的，喝到嘴里，绵软鲜嫩，自打绣花来京后，千里已经嚷嚷了好几次说想喝。但因鸽子实在难买，所以一直没喝到嘴。
“鸽子买到了，今晚管饱！”绣花给千里打电话。
“把婵娟也叫回来，这丫头现在玩野了。”
“玩野了？啥意思？她干吗了？”绣花问。
“没啥，就是感觉她最近有些低落。”
“低落？行了你别管了，我来问。”绣花挂了电话。
婵娟站在贾氏集团公司门口，雷军鬼头鬼脑地从里面出来，把婵娟拉到墙角，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见大老板。”婵娟口气笃定。
“现在见什么大老板？快回去。”雷军措手不及。
“为什么不让见？见不得人吗？”
“董事长真不在。”雷军苦口婆心。
婵娟哪里管那么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往里走。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雷军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怎么回事？”一个厚重的声音传来，跟着走廊拐弯处踱出来一个身形壮大的男人。
“董事长。”雷军半弯着腰。
天放举了一下手，示意众人退下，又对婵娟说：“你来。”
婵娟也被他的威严震慑住，刚才那股冲劲消失殆尽，中了邪似的跟着天放往里走。
天放的办公室大而阔朗，办公用具以棕色调为主，朝南的墙角放着一大块不规则的天然紫水晶。
天放请婵娟坐了。自己站在窗前，背对着婵娟，朗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雇佣你吗？”
婵娟道：“请董事长明示。”
“我查过你的基本资料，普通家庭出身，很有奋斗精神，大学成绩全优，今年刚刚保送至某著名学府的传播学系，我欣赏你，希望培养一个能够忠于自己的年轻人来作为我们企业的基柱。这个原因充分吗？”
“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很多，为什么是我？”
天放顿了一下，又笑着说：“这就是缘分了。”
“既然我是总经理助理，我需要一些特权。”婵娟打开天窗说亮话。
“特权？”
“我需要有人事任用权，现在公司里一些新人不服我。”
“你应该用你的能力让他们服从。”天放淡淡地说。
“但我更须要给他们下马威。”
天放转过身说：“没问题，现在你拥有了。”
婵娟转身离开。
天放盯着桌子上绣花的照片发呆。
走出贾氏集团的大楼，婵娟豪情万丈，那种大干一场的情绪狠狠地鼓动着她。她想着赶快修完学分，好全心全意投入到崭新的事业中去。新学校，新工作，新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婵娟觉得该庆祝一下，便放肆地去满记狠吃了一顿甜品。吃完已是暮色四合，婵娟在下班的人流中挤回了传媒学院，她打算放下东西，再回家庆祝姐姐评上职称。
在宿舍门口，婵娟正在掏出钥匙，一个人蓦地从阴影中站出来，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谁！”婵娟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我回来了。”毅然苍白的脸从阴影中浮出来。
“哦，进来说。”婵娟打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