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帝放飞他的天使,她们有纯洁的翅膀,也有妖娆的霓裳。
“这屋好冷!”一个女生进来直搓手,是一个台湾女生。
“对台湾人来说,应该算冷。但是看了这些东西应该能热一些。” 我学台湾人说话。
女生一愣,看了看货架上的东西,哈哈一笑:“原来是这种店!你家蛮特别的喔。彩带都蛮漂亮的。”
我用各种颜色的彩带点缀店里,五彩斑斓。
这话几天听来好多了:“还好吧,开着玩,有女宾区,可以进去看。”
“女宾区是什么?”
“专给女孩子开的,男生不许进。”
“是的喔,大陆这边女生比较害羞。不过也还好啦,我那些同事都蛮open的。”
“什么时候大陆连欧巴桑欧吉桑都挑这些了,那才叫真open。”我笑。
女孩也笑。
她挑了一件露底的T-back,那是一种开着裆的内衣。
我给她做包装时说:“看来有个人是今晚的lucky guy了。”
“哈!”她笑。
她走了之后,我写了一句话挂在了内衣自选区,改编自U2的《当上帝放飞他的天使》——“当上帝放飞他的天使,她们有纯洁的翅膀,也有妖娆的霓裳。”
适当给一些宽容之心,对健康有益
“昨天碰上个老外,说你这个店跟南锣鼓巷格格不入,肯定是卖奇怪的东西。”开业第二天,一个帅哥买了两个condom,跟我这么说。
住在南锣的那个老外,觉得店子门口装的木篱笆有点装洋蒜,有点崇洋媚外,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倒没想过崇洋媚外这个事,只是门口的两棵树实在不好打扮,只好围个木篱笆,当然这也是老爹的意思。
30多年前,他和我老娘在东北过着乡村生活,小院就围着这样一圈篱笆。如果非要说崇洋媚外,那我老爹可有点冤枉——之前他别说国外了,关内都没进过。
任人说我不伦不类也好,崇洋媚外也好,从南锣鼓巷的居民们每天最关心的是邻居家的房子出租或出卖的价码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而且,变得很快。
世界上有很多事,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适当给一些宽容之心,对健康有益。
我们都是。
我的第一次在24岁
“快进来啊!”男孩招呼女朋友,他女朋友一眼看到了condom,就不进来了。
“要进你进,臭流氓!”女孩笑得肆无忌惮。
两个人一个店里,一个店外,很好玩。
男孩一眼看出了松岛枫。
他笑:“你干这个,没人管?”
我很奇怪:“我又没犯法。”
他呵呵笑:“也是。”翻着制服看了看:“有制服啊。”
“嗯。”
“T字裤就这么多吗?”
“陆续还有一些。”
“喔。”
我不喜欢介绍,也不喜欢推销,我知道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但我不喜欢。看得懂,自然就懂,不懂的,let it be(顺其自然)好了。
而且之所以不对他说很多,因为他还小,最多15岁。
我想起我的15岁,那时候我喜欢着一个女孩,和很多故事一样,这种暗恋没有任何意义,过去了就过去了。多年后我看到了川岛和津实,刹那被击中,两个人,隔着一片海,不同的父母、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语言,却有着同样一张脸。
现在的孩子的15岁,真好,也真不好。
我的第一次,在24岁。
女生比男生更open
18号里的sex toys,女孩买的比男孩多。这些天使们实在可爱。
“哇哦,会震的哎。你过来!”一个女孩把男朋友揪进里间,扒开脖领子:“闭眼!别动!”说着按动了跳蛋的开关,放在男生脖子上。
“什么东西啊这是?”男生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一看,“咳,这东西啊!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活的呢。”
“活的”这个词很好。
18号的门口,也有个活的,我养的一只狗,叫做赵小钱。
“嘿,还有名有姓的!”邻居都喜欢它。
把它放在门口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开店最辛苦的其实是它,被转来转去,四处寄居。最终它还是落户18号了。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我也能放心把它放在门口。
赵小钱同学非常尽职尽责地履行迎宾员的工作,无论男女老幼,它都能朝人家摇头摆尾哼哼唧唧。通常换来的是半罐人家排了一个小时队才买到的文宇奶酪。
“狗似主人形啊。”合伙人说。
“还好我不喜欢吃奶酪。”
文宇奶酪是南锣鼓巷生意最好的店子,秒杀一切生意,刮风下雨也会排大队堵塞交通。
“生意得开成这样才叫生意。”老爹在我开店前视察的时候这样说,“这条街啊,狗屎都能挣钱。不过你那店的地方,太背,悬啊。”
悬,这个字我听得太多了。
爱是一次次妥协与征服,没有公平,却极度公平
进来几个滑板少年,都桀骜,都青春。
“制服有新鲜点的吗?”
“现在是这几种,慢慢要补充一些。”
几个少年转了一圈,骂骂咧咧走了,不是骂我的店。
“我媳妇屁股太大,穿上跟个X似的……”
唉……
每个女孩都是天使啊,都是珍宝啊,都是上天给的礼物!
我有点为那个女孩感到悲哀。
在十年前的时代里,似乎得到女生比现在难得多,亦或者说,如今男生得到女生,实在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就不珍惜。
“你就想想得了。”一个女孩瞥了一眼正在看按摩棒的男朋友说,“当我演A片的啊?”
男生赶紧放下,不好意思地笑。
这样的男生,多么可爱。
爱是一次次妥协与征服,没有公平,却极度公平。天要让你屈服于她,再让她爱你,该知足,该感激,该五体投地。
我要把18号做成史上最纯的情色小店,纯不是纯洁,而是纯真。进店的人,我希望有纯真的爱——每一件玩具,每一件衣服,每一个condom,都是送给自己最爱的礼物。
“别光想着你玩浪漫那套!”一个朋友直言不讳,“浪漫半年,然后关门?做生意脑子里就得俩字儿,赚——钱!”
这话是关键,经营店子我毫无经验,从决定开店那一刻起,时刻在害怕,害怕任何一个人和一件事都能让我的店夭折,开起来之后怕赔,不仅是赔钱,而是赔了心血和时间。
也许以后,我回过头来看这个笔记的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状态:懊悔?心痛?喜悦?自豪?不知道,我一天又一天走下去。
生活情调,与知识无关
“网上卖这种东西好多好多的,”一个男生跟我说,“还真没见过实体的。”
“有啊,街边的成——人——保——健——,蛮多的。”我回答,“没有多少让人觉得舒服的就是了。”
“还真对,我进都不敢进,跟手术室似的。”
手术室,这个形容词不错。
我笑。
就这个问题,我和很多人探讨过。
为什么中国人一定要把它做得很吊诡呢?
两个极端:
高档如YXY,枕边游戏,都把欧美人的审美观拿来——直接、了当,是什么就是什么。
低档如街面性保健:这个堂那个堂的,真是诡异,为什么要叫这类的名字?明明是床笫之间的事,搞得却像聚义一样。进去之后,便是手术室似的大卸八块,肢体被码放整齐,层峦叠嶂,毫无情调可言。
这件事,是人类亘古以来最大的娱乐,非要做得让人接受不来才行么?
接受了电视、平面各种媒体的采访,我都透露过这种看法:为什么在中国,真正做这个产业的人是如此没有生活情调的人?
或许他们都是有知识的人,但生活情调,与知识无关。
“那是你!”朋友笑道,“你这人就这德行,总觉得自己有点小调调,就说别人。人家那样能赚钱!”
“俗!我开这店,就是为了玩还不行么?本来就是小买卖,还不弄得舒服点?”
“啊呸,搭一阁楼,弄一堆情趣玩具,搞得那么回事似的,还不了解你?就想泡妞吧?”
“你算说对了,就这么个小目的!”我嬉皮笑脸。
痴汉的力量。
名片明显不够了,客人们看见就拿。
他们看到我写的“本店支持电话及网络购物” 。
可我还没开起网店来。
那又是一片红海。漫山遍野的情趣用品在卖,市场竞争激烈得一塌糊涂。
网络里的18号又会是什么样子?
情趣网店的经营方式基本上是:网店靠批发商提供的样品照片招揽顾客,收到订单后直接让批发商邮寄,从中赚取差价。就是说网络上绝大多数的情趣店是自己不存货的,没有成本,标准的空手套白狼。
我也要这样做吗?不想,也不愿,也不合适——每一件货,小到一个condom,我都要亲自试一次。觉得好用有趣才大批量进货。卖出去的没有次品。
“人家的方式能赚着钱!你个白痴!”朋友对我嗤之以鼻。
“那种钱赚得有意思吗?卖东西的别说存货,见都没见过自己卖的东西,那不是骗人吗?批发商怎么邮寄我见过,大姐,那些东西都是跟身体亲密接触的,大脏手稀里哗啦就摸来摸去的,买回去之后谁知道用酒精消毒?”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真——脑——残——啊?谁在乎那个?能赚着钱才是真的。”
“我在乎。”
“爱咋咋吧你,赔死你算。”
听过一个故事,一个日本的咖啡馆,经营了半个世纪,老板是一个醉心于咖啡的痴汉,为了一种传说中的咖啡孤身在海外荒岛寻找了7年,之后又花了7年精心浇灌培养,最终将“传说”带回了现实。这是痴汉的力量。
有些东西,必须向痴汉学习。
痴汉不会血本无归。
爱是世界上最给力的壮阳药
Love is The Best Aphrodisiac of The World
星期一,买卖稀。
这句话特别适用于南锣鼓巷,周一游人不多,进店的人挺少。
下午时分,进来一个大哥,转了一圈儿。嘴里嘟囔了一句话:“^%%……”
我没听清:“您说什么?”
“^%%……”
“……您的口音我听不太懂。”
等了一分钟,他终于说清楚了:“壮阳的有没有?”
“……”
合伙人说:“已知的人类发现的药物中,只有辉瑞的万艾可、拜耳的艾利达、礼来的希爱力能够有效并且安全地治疗ED(阳萎)。”
“这么多人需要这些东西,假药有它的市场。”
“那些东西没有回头客,骗人只能骗一次。”
多少成人保健店,就靠骗一次活着。
在选择骗还是不骗这件事上,我曾经挣扎过,但最终,我知道了自己还是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
曾经有一个朋友问我:“你ED过吗?”
我说:“没有,想让我ED只有一种可能。”
“啥?”
“跟我不爱的人。”
“……还挺光荣似的,咱能不滥情点吗?”
“ONS(一夜情)也好,怎样也好,那时候我都是爱她们的,至少也是喜欢,我说的是真话,哪怕只一秒。”
我凌乱无比的30年来,经历过无数爱、喜欢,以及欲望掺杂。但都是有爱的。
“射手座的歪理邪说!”以前一个女性朋友说过,“你们就是——贱!JIAN—贱!看一个爱一个!”
“还好吧,无非就是换的速度快一点吧!”
“还是的,我就纳闷,感情怎么可能说来就来呢?”
“谁知道呢……”
几个小时之后,她躺在我怀里骂道:“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主动的吧?”
胡言乱语也是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
“你怎么不进点大号的啊?”一个大哥问我。
“什么大号的?”
“假XX。”
我笑了,这大哥还真直接。
“我不喜欢。”
“咳,又不是你自己用,有人需要你就得进啊!”大哥也乐了。
“谁需要?您?”
大哥一摸脑袋:“我要那玩意儿干吗?我的比那大!”
大笑,我说:“那种东西我觉得不是很健康,感觉跟上刑似的。”
“嘿!你这话说的……”大哥来了兴头儿,“有的女的还就喜欢了!上刑怎么了?越上越乐呵。”
我只能笑。
对许多人来说,胡言乱语也是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
我又做了个广告牌。
一辆20块钱买来的破自行车,又买了4罐自喷漆,加上油彩总共成本60块左右。
“不好看啊。”合伙人说。
“嗯。”我低头看着它,想了一想,“算了,管它呢,反正大红大黄的够打眼,就行了。咱又不是搞艺术创作。”
确实不如以前的路牌好看。
你们勇敢地走出了一大步
“你们勇敢地走出了一大步。”一个台湾人这样对我说,我一头雾水,“怎讲?”
“好像在大陆我还没有见到过情趣店咧。”
我笑。这老哥也太不了解大陆了,于是说:“台湾那边很多的吧?”
“蛮多蛮多,满大街都是。”
“大陆这边其实也是满大街,只是你没有发现。”
“为啥?”
“都不显眼。”
“喔……”老哥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都和你这里一样子吗?”
我笑,不回答了。于是转移话题到了南锣鼓巷的前世今生。
现在,从4月20日开始,南锣鼓巷有了今年的活动,名字叫“南锣鼓巷创意文化节”。
官办的。
在我眼中,南锣鼓巷的有趣,在于深宅大院,锁住故事和过往,容不得外人张望。但门外,却能容纳千奇百怪的存在。这样子才有意思。
但它在中国,官们说,它要有中国特色。这特色就是所谓的一个口号:“特色旅游”。
中国,至少北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锣鼓巷不如我曾去过的一些地方,两个例子:加德满都泰米尔和曼谷的考山路——那里才是开放的世界:包容、恻隐之心、大国情怀。那两条街,容人们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妖魔鬼怪丛生,政府的“无为”不是不管,而是不过多地管——去那种地方玩的人,知道分寸二字的意思。
虽然南锣鼓巷远比那两条街干净整洁,但我在南锣鼓巷听不到太多的欢笑,听不到欢快昂扬的音乐,看不到喜极而泣的眼泪,看不到遮天蔽日的舞蹈和年少轻狂。
和顾客成为朋友是件有趣的事
回头客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