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9年4月的一天,在无限辽阔的太平洋上,晴空万里,波澜不惊。远处几座葱绿得让人怜爱不止的小岛,如绿松石一般点缀在蓝绸子一样的洋面上。在人类难得一见的蔚蓝天空中,飞翔着快乐无忧的海鸥,它们远离人类的喧嚣,栖在这与世无争的化外之境,书写着自然的美丽与和谐。
远处的海面上升起袅袅的青烟,一艘庞大的邮轮用它那尖尖的船艏劈开阻碍它前进的海水,在水中翻起白白的浪花,这浪花被一分为二,呈扇形沿着邮轮的两舷向后延伸,最后汇聚成那拖骊不断的长长的白色尾迹。
几只年轻的海鸥好奇地飞到邮轮上空盘旋,相比于那些见多识广的年长海鸥,这艘第一次见到的邮轮恐怕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家伙了,同时也勾起了它们浓厚的兴趣。
邮轮的甲板上摆着一排观光的躺椅,上面躺着十几名晒太阳的乘客。
一只胆大的海鸥不满足于高空中的远距离窥视,带着一种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径直飞落到了一张旁边放有一杯咖啡的躺椅扶手上。原来,它的勇气只是来源于那冒着热气且散发着一种诱人香味的咖啡上。
躺椅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正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直到被那个不速之客不小心打翻的咖啡杯里的咖啡喷溅到了他的身上时,他才猛地看到那个闯了祸的小家伙已经惊慌地逃到了半空。
“哎!真倒霉!”看着身上刚换好的衣服被染了污渍,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年轻人。洗衣房的服务员会帮你搞定一切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带有磁性一样,牢牢地贴在了少年的耳膜上。
少年转过头去看了看,却惊异地看到身边躺着的是一个与刚才那成熟男人声音完全不相配的小孩子。看身高不过七、八岁而已,一头棕色的头发打着自然的羊毛卷,幽蓝深邃的大眼睛透出一种极度的沉稳与机智,而那洁白如温玉一般的肌肤却比少年见过的任何一位少女的肌肤更加细嫩,如果不是刚才那混厚的男中音以及他鼻下那很有特点的棕色胡须,少年一定把他当成美丽的棕发少女的。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男孩子啊!少年开始怀疑刚才的话是否出自身边的这个男孩。
他环顾了四周,却发现其他人相隔太远,离他最近的唯有这一个男孩子。
“刚才是你说的话?”少年怀着试探的心理小心的询问,内心里却随时等着对方的否认。
“年轻人,如果你能看到我,那么,说话的人就一定是我。”
虽然那个怪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但聪颖的少年却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响起。
“阿里,你又在讲你那荒诞的故事了!杨,你不要信他,他是个疯子。”
少年抬头看去,原来是船上的大副。大副今年四十多岁,精明强干,业务非常熟练,更为难得的是,他是一个公认的非常正直的人,这也正是船上所有乘客都非常信任他的原因。
“你姓杨?叫什么?”个子矮小的阿里并没有理会大副的到来,但是,他却听清了大副那满是责备与嘲笑的话。
“我叫……”少年想了想大副的话,并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名字。
但是,一直瞧着少年的阿里眼中透出了真挚的神情,这种眼神在不断的触动少年那颗良善的心。
少年心想:是啊!没理由不告诉人家我的姓名啊,尽管阿里长得丑一些,但是,告诉他名字又会怎样呢?
“我叫杨锋!”少年终于坦率的说出名字。
这时,一脸怒容的大副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他指着阿里没好气的说:“现在马上就要到你说的海域了,你的谎言立刻就要被揭穿,到时候,我不会再对你这个偷渡客客气了,我会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鱼!”
“说不定是谁喂食呢!”阿里小声的嘟囔着,显然,他并不想跟大副理论,也许是不敢,也许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但是,阿里的话却被杨锋听到了。
大副冲着阿里挥了一下强壮有力的手臂,做了一个向海里抛东西的动作,然后就背着双手慢慢的走开了。大副的动作引来了其他乘客的哈哈笑声,大家似乎都乐意看到阿里被抛到海里去。看来,阿里的人缘真的不怎么样。
杨锋是一个处事很低调的人,上学的时候,由于性格懦弱,成绩也不好,因此经常被同学们嘲笑。
没有人比杨锋更了解被人嘲笑的痛苦,因此,他从来不嘲笑别人。
“你叫阿里?”杨锋想通过聊天改变阿里那尴尬的境地。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阿里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杨锋。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基督山伯爵有一个佣人就是叫阿里的,书上说他可是一个孔武有力、技艺非凡的人。”杨锋想都没有想就说了这句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面前的阿里是这么的瘦小嬴弱,怎么能跟小说里的阿里相提并论呢。
他多少有些后悔这些话,怕阿里听了会生气。
阿里听了杨锋的话,怔了一下,随即不怒反笑了。
“哈哈哈,原来我阿里的名字也被写到书里了,那是我的荣幸啊!你说的是哪本书啊?有时间我也借来看看。”他说话的时候,一双孩子般天真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杨锋。
“是一本叫《基督山伯爵》的书。”杨锋突然想起自己的皮包里就有一本,便对阿里说:“我这里就有,我借给你看吧。”杨锋不太适应被人这样盯着看,他有些脸红,眼睛左右顾盼地躲闪着阿里的目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才刚刚认识。要知道,这船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不喜欢我的。”阿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没有为什么,因为在学校里我也是一个不被喜欢的人,我知道那种痛苦,所以,我不想你在船上也痛苦。”对于阿里的问话,杨锋有些措手不及,胡乱回答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阿里嘴巴动了动,脸上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突然,原本在杨锋左侧坐着的阿里蓦地跳了起来,绕了个圈又躺在了杨锋右边的躺椅上,然后神秘的对杨锋说:“听着,孩子!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懒得再跟他们讲,我看你人不错,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实际上杨锋根本就没有兴趣听,因为刚才大副已经提醒过这个阿里喜欢乱说话。但是,两个不太熟的人就这样坐着,又没什么话聊,实在是别扭,听他说说也无妨。
“前面的群岛你看到了吧?”阿里用粗短的手指略带颤抖地指着远处那几座美丽的绿色小岛。
“哦,看到了。”
“我看了这艘船的航海图,等一下我们的船会从那些岛的南侧过去,而在那个海面下隐藏着一件可怕的东西,它会让我们的船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在这芒芒的大洋之中,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阿里说起这些话时,表情很是淡定轻松,甚至还带着些许卖弄的神色,好像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杨锋虽然嘴上这样问着,但内心里开始觉得阿里真的像大副说的有些不正常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只要紧紧地跟在我身边,我保证你不会有事儿的。”阿里的神色非常自信,让杨锋感觉他说的就像真事儿一样。
杨锋是在忐忑不安的状态下告别阿里的,他觉得阿里这个人很古怪,从相貌到言语都不寻常。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身上隐隐透出的神秘感。
杨锋开始对阿里感兴趣了。
不知走了多久,午餐的时间到了。
杨锋随着就餐的人流向餐厅走去,他希望还能在餐厅里遇见阿里,跟他再好好聊聊。
可是,吃饭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阿里,这让杨锋感到既沮丧又奇怪。难道他不吃中午饭了?
直到餐厅里只剩下杨锋最后一个乘客时,他彻底地失望了,后悔当时没有问阿里住在哪里。
当他垂头丧气地走出餐厅时,忽然听到船长的声音。
船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长满灰白头发和胡须的老人,杨锋刚刚登船的时候就是船长亲自帮他找的舱位,正因为船长的特殊身份,所以,杨锋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尤其是那很像爷爷说话的声音。
杨锋一直以为船长把他当孙子看,因为船长太慈祥了,跟爷爷一样。
也许船长知道关于阿里的事情,必竟这艘船上的一切都瞒不过船长。
船长远远的看到杨锋,很高兴的先打招呼说:“杨,很高兴在这个美丽的中午看到你。”
“谢谢船长,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杨锋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说阿里的事儿呢,船长却微笑着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跟餐厅里的海员打起了招呼。
刚才还想问问题的杨锋一下子就退缩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不会去争抢,如果机会错过,就任由它去吧,反正问不问都没多大关系。再说了,船长正跟别人聊天呢,为了自己的这点小事儿去打扰别人谈话的兴致,多少是有些失礼的吧。可是,杨锋转念一想,阿里也说过船要遇难的事情,不管真假,如果不说出来,总是不好的吧。
就在杨锋犹豫不决的时候,船长却发现了站在门口心事重重的他。
“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啊!有……”
“什么事儿,到这边来说吧!”船长大方的邀请他到餐桌旁去坐。
杨锋见船长的身边有几名船员,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脸涨得通红。他没有兄弟姐妹,是独生子,性格上比较内向,不太善于与人交往,尤其是当面对很多人时,他就更不会说话了。
船长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他似乎看出来杨锋是想跟他单独谈谈,便走出来拉着杨锋到一处角落,这才说:“杨,你有什么事情想私下里跟我说吗?”
当只面对船长一个人时,杨锋的胆子大了一些。
“船长,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一个叫阿里的人。”
“杨,你为什么要打听他?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在你们登船的时候,我的乘客名单里并没有他,直到船开出码头三天后,他突然神秘的出现在甲板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上的船,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整天总是讲那些可怕的海难故事,听着非常晦气。”船长提到阿里时,生气的表情跟大副一模一样。
“那他说的那个关于前面群岛下面有可怕东西的事情您没在意吗?”杨锋担心船长没有听过阿里讲的那个近在咫尺的危险。
“你是说群岛南端水面下的事情吧。我听过了,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我在这条航线上航行了十几年了,而且每年从这里走的船何止千条,不要说看到,我在见到阿里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船长说话的语气非常肯定,是充满了自信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您知道阿里他住在哪里吗?”
“哦!这正是我困惑的事情。任何客舱与海员舱都没有他的位置,鬼知道他晚上住在哪里,而且从来没有在餐厅里见过他,不知道他每天都吃什么?不过,像他这种偷渡客我见过的多了,他只是长的比别人奇怪一些罢了。”随后,船长拍了拍杨锋的肩膀,关切的说:“杨,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不要……”
船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邮轮突然巨烈地晃动起来,船艉快速的甩向船艏的方向,整艘船就像是来了一个180度的急转弯。
随着船身的旋转,尖锐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许多船员惊慌地奔船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