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彦一下班就直奔A区5号,到了门口,又踌躇着不知进退。之前顾清扬以怀孕为由拒绝了他,他其实还是有点扯不下面子的。打了个电话给郝静。郝静的人参鸡汤正好到最后一个步骤,把盐加了,才跑着去接了手机。
梁东彦拐弯抹角地说了许多,郝静有点不耐烦,断然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担心清扬就去看她啊!你要是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还畏畏缩缩个什么劲!我的鸡汤都该凉了!你让清扬喝凉的汤她才跟你急呢。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事嫌弃她?”郝静调侃的声调沉了下来,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清扬受得苦够多了。”
“我没有!”梁东彦赫然回话。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他就觉得烦躁不堪。那是他用心呵护,仔细照顾的人啊。她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么美好,美好到他不忍亵渎。
他自认不是美人在怀且坐怀不乱的人,而她,绝对是一个可以轻易让人肾上腺素激增的妙人。可动可静。动静皆美。他觉得自己就是疯魇了,到最后竟然连她无理取闹地发脾气都能乐得享受。可即使这样,即使他清楚她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他的心的时候,在她手术后的那些日子里,在她无依无靠患得患失需要有人陪的时候,他仍会不由自主地坚守君子之风。
Cindy曾经不怀好意地骗她说他是她丈夫,她还真问他他们是不是夫妻。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脑袋一懵,脸就烧起来,可嘴巴还是诚实地要命,“Justkidding!”。平常跟顾清扬的对话梁东彦几乎全是讲中文,这句话分明是说给他的同事们听的。两个简单的单词被他分成了奇怪的音节,曾经一度成为整个麦吉尔大学附属医院的‘佳话’。
他有很多机会保护她的,但他都错失了。那时候她需要人陪,他却果断否认,她垂着眼眸的那一丝失望之态,不可方物地美,竟让他忽视了她那时的心情。如果当时他说是。如果他没有慌乱到不知所措地借着医学峰会逃到美国半个月,结果,就会不一样吧……
瞬息万念。梁东彦哑着声音开口,“是我害了她。”
郝静有点不明白。梁东彦的声音疲惫的可怕,她放缓了声,“你没事吧?这两天你怪累的,回家去歇着吧。”
梁东彦摇摇头,就好像郝静就坐在他对面。“不了。你快过来吧,太晚了她又该说不吃了。我等着你。”
郝静到的时候梁东彦还在病房外的走廊边坐着。看到郝静拎着保温盒过来,梁东彦站起身。郝静就势把保温盒递给他。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拿在手上。未及发问,郝静就说,“你要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给她盛汤吧。”
顾清扬睡得不熟。门一动,她就睁开眼看过去。刚叫了声阿静,梁东彦就从门外走进来。她一愣,挺不自然地跟他答了声招呼。梁东彦闷闷不乐地哎了一声,也不多说话,径直走到房间中间的茶几边,把手里的保温盒打开,盛了一碗汤拿过去。
顾清扬没接,郝静就接过去,笑着缓和气氛,“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炖的,您就赏脸喝一口吧。”
顾清扬朝她微微地笑了笑,接过去,却不喝,只拿在手上。踌躇了有一会,才跟杵在一旁的梁东彦道,“东彦,你去忙你的吧。”
“我下班了。”梁东彦回答的时候并不看她。他怕自己看见她那赤裸裸逐客的眼神会顶不住。转而问郝静,“汤还剩一些,怎么办?要不我拿到办公室里。那里有冰箱。”
不等郝静说什么,梁东彦就拿着东西要出去,顾清扬忽然叫住他。梁东彦转过身去,顾清扬正看着他。她的眉心有微微的山峦蹙起,有几秒才平坦下来。她难受的时候总是那个表情,总是忍。就在她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这个习惯也被完全保留。
郝静笑,“梁院长可真是不称职。你以为慈英A区是白叫的?里面,那间就是厨房,有冰箱。”郝静指过去。梁东彦点点头,“你看着点清扬。现在麻药过了,她……伤口疼。”
梁东彦快步往里间厨房去。郝静愣了一秒,才明白过来。刚才她顾着跟梁东彦说话忘了清扬这边,一定是刚刚动了一下伤口又疼了。“怎么样?”郝静问,才发现顾清扬的脸已经像夏天的B城雷雨后红彤彤的火烧云一样,叫人忍不住想笑。她刚想打趣着说点什么,顾清扬一句话,就将屋子里暂时的安宁绞得暗云涌动。让郝静无力招架。